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夷,无色也,故视之不可见,曰夷。道,无形象,不可见也。人之可见色相也;不可见之道也。可见之色相,岂能为天地之始乎!岂能为万物之母乎!故惟有不可见之道,可为造化之枢纽。故曰:“视之不见,名曰夷。”虽道无形象,人不可见,若能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物我两忘,内外皆空,其道亦可则见矣,此谓悟道。
道本无声,不可听闻,故曰希。可闻者音声,不可闻者道也;若有音声之可求,岂能生育天地,造化万物乎!故曰听之不闻,名曰希。大道之妙,虽不可闻,人若能得性命之真闻,无闻而闻,可闻三界;无听而听,可听十方,此便是深入大道希夷之妙名也。
大道无形,莫可执持,故搏(取之意)之不可得。可执者,皆是有象之物,既有形象,岂能御役阴阳,出入造化乎!故曰:“搏之不得,名曰微。”虽大道微妙,搏执不得,若能一尘不染,一法不立,便可小中见大,无中生有,何管不是微而又微之深旨,何尝不是搏弄太极之人乎!
视之不则,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夷而希,希而微,共为三者,其实不可致诘。致诘,即是不能穷其极,而问其旨妙之义。三者理可分,道不可分。就其理而分,虽有三者之名,按其道之实际,本无彼此,亦无分合,可知夷即是希,希即是微,微又即是夷,三者即一,一者即三,无始无终,混然一体,故曰:“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皎,明也。其上日月不足以增其明,故不皎,其下幽暗不能昏其体,故不昧,不皎不昧者,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无所不是,无处不有,皆是大道真一不二之妙理,一以贯之,故曰:'其上不皎,其下不昧。”
绳绳者,绵绵不绝。道体虽绵绵不绝,其实不可名言,天地未形,万物未兆,空空洞洞,似乎有物,实无一物,指其名,无处可名;指其物,无物可见。言其有,则又无物可归;言其无,则又绳绳兮无间,是故莫知其所以为有,莫知其所以为无,不可言有,不可言无,有而不有,无而不无。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万物出入于无有,深藏于无有之中,虽生而不有,故复归于无物,广而无边,大而无外,本无前后,亦无首尾,故曰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无状之状,即是非状,而状之妙状也;无象之象,又是非象,而象之妙象也。是教无极之元精,非状非不状;太之实理,非象非不象,恍惚之中,而似有物而非有物,故曰无象之象,是谓惚恍。故曰:“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大道之妙,曰夷、曰希、曰微,又不皎不昧,又曰无象无状,似乎无处摸索,无处下手,难於体认,却不知道在眼前,至简至易,人能返观自性,不著声色,不执有无,前念不起,后念不续,念念不有,离一切色相,则无状之状,无象之象,自然无法混而为一,可知一切巨细精粗,无穷色相,莫不出于道,岂非道纪,是以其有而体其无,体其无而用有之妙处也,故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圣人所以为型人者,盖执此妙道以御世道为天地万物之纲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