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皖南池州,在我们那边,除了清明、冬至要上坟祭祖,大年三十当天也要。
二十多年来,每一个大年三十早上,我都会跟着爸爸,大伯,哥哥,朝着一个个坟头磕头,一边烧着黄纸、放炮竹,一边念叨着老祖宗记得收钱。
而因为这些“老祖宗”我从来没见过,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空穴,而当我问起爸爸、大伯这里躺着是谁时,他们说出的答案也不十分肯定。这些都让我一度觉得:
上坟烧纸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去年九月,我奶奶也走了,89岁离世,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喜丧”。
我请假了一周,也在家里哭了一周。从开始的嚎啕大哭,到最后整个人麻木的站在坟前,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当年大年三十,我和对象回来祭祖。当对象在台阶下烧纸,我站在坟前望着碑文,看着周围的山山水水,第一次无比真实的意识到这里真的躺着一个人,还是过去我最熟悉的人时,不自觉就站在那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记得她曾有过的活泼的生,记得她不得不为的安静的死。她在洪流中挣扎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死去,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小小坟包,证明着她曾在这世上走过一遭。
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受的想哭。
写出《秋园》、《浮木》、《我本芬芳》的杨本芬老太,在八十多岁回忆过去时说到:
“人生之难,并非全是吃饭穿衣和日常开支,精神生活也占据同等重要的位置,当你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你时,那刻骨铭心、椎心泣血的感受使人恍惚不知所措。”
那几张黄纸,那一摊烬余,竟成了我们沟通阴阳,遥寄思念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