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第八届鲁迅文学奖颁奖盛典上热搜的东风,我又拿起了久已未读的《鲁迅全集》第一卷。翻到折印,看到了《白光》。
此篇主角陈士成,一个老子祖上也曾阔过的破落户读书人,年五十余,面白无须,边参加县考,边教几个孩童读书赚钱混生活。
那天,他将县考的榜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榜单上圆形名册上姓陈的不少,叫士成的楞是没有一个,他又落榜了。
他已考十六回,连个童生都还不是,离秀才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自视甚高,“竟没有一个考官懂得文章,有眼无珠,也是可怜的事,便不由嘻嘻的失了笑”。
列位想到了谁?
阿Q对不对?
活脱脱的文人版阿贵啊。
回了家,他觉得学童们“脸上都显出小觑他的颜色”,他本要出门,却发现,“连一群鸡也正在笑他,便禁不住心头突突的狂跳,只好缩回里面了。”
这天夜里,他想起了无数次想过的老人家教过的口诀,那里暗含着家中兴盛时,长辈们预备后代衰落而藏起来的宝贝的具体地址。他在自己房里已挖过很多次了。
这回,他又见到屋里升起“白光”,他拿起门后的锄头挖呀挖——
这段都被鲁迅写成鬼故事了:
(图源PEXELS)
那东西斑斑剥剥的象是烂骨头,上面还带着一排零落不全的牙齿。他已经悟到这许是下巴骨了,而那下巴骨便在他手里索索的动弹起来,而且笑吟吟的显出笑影,终于听到他开口道:
“这回又完了!”。
连个骷髅都来嘲笑他!
行文及此,我不说后续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读,反正现在网上搜文,特别方便。
那个人便是范进。
《范进中举》,语文书上的名篇,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反正,当时我们跟着老师,一起嘲讽这个中了举人的小老头以及他那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屠户岳丈,痛斥那个让人变成鬼的万恶科举制度。
俗话说,少年不知少妇好……哦,错了,少年不知科举好,长大后才了然,科举之发明,乃是开天辟地的大事。隋唐以前豪门望族占据官位,阶层固化上品无寒门,有了科举之后,穷人家的孩子,才终于有了出头的希望——这些就都不说了。
我们只来比较一下老范和老陈。
他二位年龄相近,命运却大不同。
陈士成想要抓住老范的衣袖,还得经过县试、府试,取得童生资格,才可参加院试,通过之后才能成为生员也就是秀才。从秀才到举人,是从童生到秀才更难迈过的关卡。
可以讲,中了举的范进,已经是985、211的博士生了,而且,成色还纯得多……
陈士成并非虚拟人物,他的原型,乃是周树人的族叔祖周子京,他认定了一个目标,不断去做那件事,却又不断失败,最后落得个悲惨下场。
想到此处,才知道自己哪有资格嘲笑范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