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菜农叫蔡友之，他平生好道，吃素独居了六十多年，是乡里有名的善人。

这年夏天，他刚刚上床睡觉，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小人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他们手拉手，爬上了床，一看到蔡友之，就指着他大骂：“你这个**贼，还敢在这里睡觉？我们已经忍了你几十年，今天决不放过你！”

说罢，这一群小人爬到了蔡友之的身上，有人拽他的头发，有人揪他的胡须，还有人抠他的鼻孔，或者抓他的嘴唇，甚至可恶地钻进了他的耳朵。至于挠他屁股，呵他痒的，数不胜数。蔡友之被他们折腾得又痛又痒，想要张嘴说话，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只能睁眼看着这些小人，大的有一尺左右，小的有七八寸、五六寸不等，男妇老少，面目婉好如美如冠玉的，豹眼环腮如张飞一样凶猛的都有。

这些小人一直折腾到鸡叫时，才从他的身上跳了出去，一哄而散。

这样一折腾就是半个月，蔡友之不堪其扰，他自问平生没有什么过失，与人无争，也不知道造的是什么孽，听说附近少华寺有一个和尚道行甚高，就前去求教。

这个和尚法号四海，他听了蔡友之的话，让他坐在一边，自己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开始诵经，没过多久，那些小人都不知道从何处跑了过来，向大和尚行了一个礼，都跪在他的面前。

四海和尚睁开眼，问这些小人：“你们是哪来的邪魔，敢捉弄一个善人？快快说来，不然我就让你们下阿鼻地狱！”

一个小人抹着泪，向四海和尚哭诉道：“大师，我们乃舆父亭长之俦，居住在田地间，以食菜为生，与世无争，哪知道这蔡友之包藏祸心，视我等为仇寇，几十年杀死我们的族人不计其数，我们如果再任其鱼肉，日复一日是，怕是就要灭族了，不得已才出手惩制他。大师不信的话，问蔡友之，看他怎么说。”

蔡友之素来勤俭，他平生只是种菜，每天除了认真灌溉，还一一翻开菜叶，遇到虫子就灭了他，害怕这些虫伤了他的菜。

他听了小人们的话，这才明白这些小人从哪里来的，就告诉了四海和尚，说自己已经后悔了。

老和尚听了叹息了一番，帮蔡友之说话：“你们说的也对，只是老纳听说，附近村里的赵二狗也是卖菜为生的，他又丑又蠢，他捉的虫比蔡居士还要多，你们为什么不与他计较，反而天天纠缠蔡居士呢？莫非是欺善怕恶？”

小人说道：“不是这样的，像赵二狗这种恶人，平生做恶太多，将来阴曹地府会找他算帐，我们何必为难他，但蔡友之不一样，他一生戒荤慕道，被人称为大善人，作为一个善人而戕害物命，会罪加一等，《春秋》所以责备贤者也。我们与蔡友之结仇，也是这个原因。”

老和尚听了点点头，说道：“你们说的是！”

他劝蔡友之换一个行业为生，蔡友之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接着四海和尚又说道：“我为你除掉这种处罚，可好？”

蔡友之听了，连连表示谢意。于是四海和尚双手合十，朗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蔡居士已经忏悔，不再种菜为业，你们已经化为，怎么能重生？我给你们诵《金刚经》，超度尔等，进入湿化道，转回转世，或者化为飞蛾飞翔于天空，或者变作鱼虾游戏水泽，各寻乐趣，可好？”

小人们听了，都欢欢喜喜地同意了。于是在一声声佛号中，这些小人消化不见，转世投胎去了。

而蔡友之经历了此事，不再种菜，以织席贩履为生，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