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某音上看到意公子去了王弗的墓地,并在她墓前念了那首我原来以为只有我爱,现在发现大家都爱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学到这首诗歌的时候我还在上中学,自从读了“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之后,经过多年自学,我已经可以写不怎么工整的诗歌了。
当时我简直为“尘满面,鬓如霜”这样的句子着迷,当然我才十多岁,虽然当时为青春期的躁动、青春痘的困扰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所包围,但我的人生经历实在是不够,当时写了一个笔记本的诗歌,如今再看,可取的不多,大多数是无病呻吟,但我还可以意淫呀。
于是,我想象我前世是一个将军,也写了一首江城子,平仄是大有问题的。但为了凑字数,只好献丑了:
江城子 魂共西窗黯伤神,理云鬓,点绛唇。泪眼问镜,何时归远人?日愁红颜渐渐老,莫辜负,妾一生。前日王开未央门,令统兵,命攻城。星火飞赴,霜重铁甲沉。纵死魂亦夜归来,还为君,写榴裙。
人有生老病死别,事事大多求不得。现代有一句话很流行,叫除非死别,绝不生离。”最近看倪海厦先生讲课,说遇到个人,太太还是先生病了,其人就表示:宁愿死别,不愿生离。因为觉得死别比较凄惨一点。这年头“深情”也产品化了,变成了流量密码,具体案例可以参看那个某某先生。
近日还看到一个文献,内容是一个大人物将自己的诗歌请另外一个大人物改,那位大人物说律诗是要讲平仄的,你的水平在我看来同我差不多,也就是还没入门。李贺就是不大写律诗的,你可以看看。
关于平仄,我当年在汉诗网上和一群人争论过,我说写诗就跟鸡生蛋一样,生出来的是蛋就好了,你何必管它是什么形状的呢?争吵的结果是我所有的作品都被下架了,试图成名未遂的我当时很受打击,多年之后我才搞明白,人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教人写律诗。
今天看到几个零散的句子,觉得很好,于是抄了整首诗。我感受到了身为一个中国人的幸福。一千多年过去了,读抄王维,孟浩然,李商隐这些人的诗,仿佛读到一个在远方生活的老友的动态。我是学英语专业的,当年有一个很大的心愿就是想将汉诗英译,后来看了几个大家的译本之后,我意识到翻译本身就是再创作了,汉诗英译简直是在做梦,于是放弃。
今天看意公子讲苏东坡,有所触动,于是也想聊一聊我曾经最爱的“十年生死两茫茫”,那个时候十年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人们在漫长音讯杳无长久的分别之后,终于重逢,那是多么感人啊。
后来,我自己亲身经历了十年这个时间尺度之后,我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体悟。久别重逢的人,再次相见是说不出话来的,也就是苏东坡写的“相顾无言”,然而“相顾无言”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大家还要回到世俗生活中来,然后面对“房子”“车子”“票子”……惟有泪千行。
人的情感是不断处于迁变之中的,我们不用怀疑苏东坡写下《江城子》时的深情,但这种深情是会被生活中的琐事所冲淡的,那些我们认为可以延续到永恒的起心动念,往往只不过是人生中几个瞬间罢了。
东坡有一个好朋友叫佛印,是个高僧。佛印的境界比苏东坡要高,我们从两人的相处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东坡读佛经,有“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八风”指的是佛教里面四逆四顺八件事,“稽首”是顶礼膜拜的意思。)之句,寄给佛印看,佛印看了回了二字“放屁”,那个时候信息传递不如现在发达,东坡没办法直接回复,于是坐船过江去找佛印理论,佛印回了一句“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东坡一笑释然。
我看到过一个故事,说东坡前生和佛印是师兄弟,二人皆很有修持,都证到了阿罗汉境界,按照佛经介绍,阿罗汉是有“他心通”的。我们都知道WiFi传输信息是靠无线电波,无线电波在空气中传来传去,对于从事信息工作的人而言将这些电波捕捉并还原也就可以得到完整的信息,因此WiFi的保密性是很差的。
我们人的信息接收器官有眼睛、鼻子、舌头等,信息传输器官有嘴巴、眼神等等,当然信息在通过这些外设传达出来的时候通常是在大脑里酝酿的,我认为那些证到了阿罗汉境界的人就是将人类自身的潜能开发到了超于常人的境界,从理论上来说直接读取别人大脑里的信息是可行的。
故事是这样的:史籍记载,宋哲宗曾经问内侍陈衍:“苏东坡朝服下面穿的是什么衣服?”陈衍说:“是僧衣。”哲宗笑之。苏东坡这个的爱好与他的前世有关。
他的前世是五戒和尚,一目失明,曾经是陕右一个寺院的住持。有一次,五戒和尚在山门外发现一个被人丢弃的女婴,就带回寺中把她养大,取名红莲。
红莲长大后出落得清秀动人,五戒和尚逐渐生了欲念,而破了色戒。他有一个师弟叫明悟,在入定中察觉此事后,借机作诗点醒了他,五戒和尚羞愧之下坐化而去。
苏东坡多次在诗文中提到自己的前世,如:“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南华寺》)“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和张子野见寄三绝句· 妇关闭过旧游》)苏轼曾与朋友参寥一起到西湖边上的寿星寺游历,东坡环视庙宇后对参寥说:“我生平从未到此处,但眼前所见,如亲历一般,从这里到忏堂,应有九十二级阶梯。”叫人数后,果真如他所说。于是苏东坡对参寥说:“我前世是山中僧人,曾经在这所寺院住过。
上面这个找到的资料里说的是五戒和尚破了色戒,但我看到的版本说只是动了一下心,但这个信息被他师弟捕捉到了,于是他坐化而去。明悟担心他由此对佛法产生误解,于是也随之而去,后来就有了佛印和苏东坡的故事。
人世间的的事情,很多时候到底是情还是欲是分不太清楚的,有的时候情欲交织,一个爱字似乎可以囊括种种的是非,我至今是搞不清楚的,或许快要搞清楚了也未可知。
写到这里,有点“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感觉,似乎有很多想要说的,却不知从何说起,大概是水平不行吧。另,近日看到一些奇书,对事物有了新的认识,当中妙处不可与人言,偷乐。
南老师说,我们中国人只要文言文过关的话,看两千年前古人的东西,如同读一个老友的来信,这是其他国家的人所不能比拟的。加之,佛虽然出生不在中土,但《大藏经》囊括的经律论是非常全的。我们想要了解西方文明,把英文学到很高的境界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老外要把中文尤其是文言文搞明白,那可难了。所以,能生在中土,是何其幸运呀。(陈大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