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
——听高鹤声老师谈古说今
吴营洲
辛弃疾创作《永遇乐》的真实用意
辛弃疾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出自他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其原词如下：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关于这首词，各通人的解释大同小异，一般都是：“作者是怀着深重的忧虑和一腔悲愤写这首词的。上片赞扬了在京口建立霸业的孙权和率军北伐气吞胡虏的刘裕，表示要像他们一样金戈铁马为国立功；下片借讽刺刘义隆来表明自己坚决主张抗金但反对冒进误国的立场和态度。全词豪壮悲凉，义重情深，放射着爱国主义的思想光辉。词中用典贴切自然，紧扣题旨，增强了作品的说服力和意境美。”当然，这样的解读固然不能说错，却也或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这首词中的“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是指元嘉二十七年（“元嘉”为宋文帝刘义隆的年号），宋文帝命王玄谟北伐拓拔氏，由于准备不足，又贪功冒进，大败而归，被北魏太武帝拓拔焘乘胜追至长江边，扬言欲渡长江。宋文帝登楼北望，深悔不已。而过去的解词诸家，大都注意到了词中的“元嘉草草”句，便谓辛弃疾先生这是在奉劝当政而力主北伐的韩佗胄：“你要北伐，可千万得准备周全啊！切莫如当年刘义隆那般草率。枉图直捣漠北，如汉武帝当年那样地'封狼居胥’山，其结果只落得让鲜卑人的萨蛮教、跳大神，乃至让他们的'神鸦社鼓’一直敲到中原来！”当然，这样的解读固然也不能说错，但是我却认为，此中还有一层更为重要的涵义，那就是，辛弃疾明知韩佗胄只不过是口中空喊“北伐”，实际上则是借以给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其所以要起用辛弃疾者，也只是在表面上做个样子给人看，而并不委以实权。正是如此，辛弃疾才正告韩佗胄，你若真想“北伐”，就不要草草率率的，就不要仅仅摆出“北伐”的架势，而要诚心地招兵买马，而要认真地训练士卒，而要启用真正的能征惯战的将帅……对此，作为一个早已退役了的老将军，辛弃疾要向韩佗胄辈当头断喝：“你们想要北伐吗？就凭你们这几块料？门儿也没有啊！你们若是真想北伐，那就还是得请老头儿我出来主事。”这便是该词中最后两句——“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真实用意。另外，本词还有另一层深意：辛弃疾这是在告诫韩佗胄乃至国人，如今坐镇江南者，已不是那个“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的孙仲谋了，也不是那位几乎完成了统一之业而的刘宋高祖名裕字寄奴者了，而已是个只求苟安于一隅的赵宋小朝廷，所以你们要想北进，就还得当心背后有人干着牵扯你们后腿的勾当。当然，这里面还有辛弃疾之见所未及，而为今人皆已熟知的事理：那就是历届偏居江南的小朝廷，宁愿北向屈膝自称“儿皇帝”，也不愿看见他的身边会有手握重兵的悍将，怕这些悍将在他们建立了扫灭北国、统一全宇的种种殊勋后，再恃其功要挟朝廷。这就是从祖逖、桓温、王镇恶、檀道济者流之所以功亏一箦，最后莫不咸遭败绩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前此抗金名将岳飞，就是因此而丢了性命。而韩佗胄本人，尽管有空喊“北伐”，借以给自己捞取政治资本之嫌，但却也在不久之后，其头颅就被割下来，送往北朝，献给了女真人，用以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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