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龙啸云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给予了李寻欢最致命的打击。
龙啸云,与李寻欢本是拜把子兄弟,还曾救过李寻欢的性命。李寻欢也是感恩戴德,在出关前不但将自己的表妹林诗音让给他,而且还将自己的家产宅院也送给了龙啸云。李寻欢对龙啸云可谓不薄,可是为何十年后两个再次相见的人,却要上演反目的戏剧?
故事还要从李寻欢去关外办事说起,当年李寻欢在关外遭到了关外七凶的围杀,李寻欢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命丧关外七凶之手,这时候龙啸云出现了。他手持银**,**花飞舞,替李寻欢解了围。面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龙啸云,李寻欢对他是打心眼里感激。
他邀请龙啸云到他的李园,在李园他跟龙啸云喝酒,喝到烂醉如泥,生平也是头一次。探花郎千杯不醉,如今却第一次醉了,可见李寻欢对龙啸云是多么重视。多年后龙啸云还记得他俩在李园喝酒的场景,李寻欢虽然已醉,但依旧能用正楷将杜甫的“秋兴八首”一字不落写下来,并且一笔不苟。
龙啸云自然也有很多感慨,却忽又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那天好像也在下雪。”
李寻欢道:“我……我怎会忘记。”
龙啸云大笑道:“我记得那天我们两人几乎将你家的藏酒都喝光了,也是我唯一看到你喝醉的一次,但你却硬是不肯承认喝醉,还要和我打赌,说你可以用正楷将杜工部的'秋兴八首’写出来,而且绝对一笔不苟。”
那时候他俩的友情真是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李寻欢不但跟龙啸云结拜为兄弟, 而且让龙啸云在李园长住。李寻欢是一个非常重视义气的人,龙啸云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李寻欢为何对龙啸云这么好就不难理解了。可是,令李寻欢没有想到的是,在李园居住期间,龙啸云对年轻貌美,知书达理的林诗音一见钟情。
林诗音是李寻欢的表妹,父母去世后,便住到了李寻欢家,跟李寻欢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就有亲的两个人,也在一同玩乐的岁月里,产生了情愫,最终成为情侣。若是没有龙啸云的突然出现,他们很快就会成亲,并且快乐度过一生。可是龙啸云却对林诗音产生了感情,在见了林诗音之后。
林诗音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又羞于说出口,于是在相思之中病倒了。李寻欢多次探望,询问病因。龙啸云总是遮遮掩掩,不肯吐露。直到被李寻欢逼得无奈,才说出了实情。李寻欢乍听之下,如同五雷轰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结拜大哥居然爱上了他的表妹,而他的表妹也是他的心头最爱。
一边是最爱的表妹,一边是最好的兄弟,在兄弟和女人之间该如何抉择,李寻欢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境地。李寻欢虽然平时看起来潇洒放浪,但真正面对情感时,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不敢告诉龙啸云他跟林诗音恋爱的事实,也不敢拒绝龙啸云。他怕这个好兄弟接受不了打击,本来龙啸云都已经相思成疾,再告诉龙啸云真相的话,他怕龙啸云接受不了打击,挺不过去。
为了让龙啸云活命,他在没有告知林诗音真相的情况下,让林诗音去照顾龙啸云。林诗音虽觉得奇怪,但也并没有反对。她没有想到,她的表哥正用卑鄙的手段,将她推给龙啸云。为了让林诗音能够尽快接受龙啸云,李寻欢开始在外面寻花问柳,夜不归宿。甚至带着小-+姐姐回来,故意给林诗音看。林诗音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是个习惯于逆来顺受的人。
李寻欢以为他这样做会让林诗音很快死心,可是令他没有想到是,林诗音虽然以泪洗面,却仍旧没有投入龙啸云怀抱的意思。直到他坚持了三年,林诗音终于扛不住了。面对性情大变,对她冷若冰霜的表哥,林诗音终于心理防线崩溃,倒向了龙啸云的怀抱。李寻欢将李园送给了他们,自己则黯然神伤的离开了中原。
李寻欢以为自己很快会忘记表妹,可他没有想到感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居然能够让人生让人死。关外的十年,李寻欢过得并不开心,他每天靠喝酒来麻木自己,醉了的时候睡,醒了的时候喝,如此生活令他的身体出现了危机,患上了很重的肺病,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可是即便如此,李寻欢依旧如故,并且每天雕刻林诗音的人像,用他那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十年的生活,他很痛苦,也越发思念林诗音。忘不了旧爱的李寻欢决定回去见一见林诗音,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可是他回到关内,来到兴云庄,并不受欢迎。此时的龙啸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是成了江湖中响当当的龙四爷,李园也变成了兴云庄。故园依旧,物是人非,注定了这是一场悲剧。
李寻欢回到中原,第一遭就无意间伤害了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儿子龙小云,龙小云是他俩的心头肉,被李寻欢给伤了,终身不能习武,这让龙啸云很是生气。可是面对昔日的好兄弟,龙啸云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而林诗音呢,则不给李寻欢面子,直接对李寻欢发飙。
她瞪着李寻欢就仿佛在瞪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然后,她目光中就渐渐露出了一种怨恨之意,一字字道:“是你?真的是你伤了他?”
李寻欢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的,他居然还没有倒下去。
林诗音瞬也不瞬的瞪着他,咬着嘴唇道:“很好,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快快乐乐的活着,你连我最后剩下的一点幸福都要剥夺,你……”
在关外的这些年,他每天都在想念和痛苦中度过,只因一个叫林诗音的女人。可是当他满怀憧憬回来后才发现,原来他的表妹对他是那么的冷若冰霜,视同仇人。这转变让他措手不及,差点在痛苦中倒下。
林诗音的这段话可谓是扎心,令李寻欢没有想到自己的表妹会这样误解自己,带着仇视和敌意误解自己。既然知根知底的表妹都觉得李寻欢来者不善,更何况是结拜的大哥龙啸云呢,他更是认为李寻欢此来绝非善茬,是回来跟他争抢林诗音的,是要夺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儿子龙小云已经被李寻欢所伤,成了废人。下一步李寻欢就要对付他,将他害死害残,然后从他手里夺走林诗音,让他一无所有。
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虚,因为他深知自己现有的一切,都是拜李寻欢所赐。当年林诗音是李寻欢让给他的,虽然林诗音嫁给了他,并且跟他生了龙小云,可是在林诗音的内心并没有忘记李寻欢。在龙小云出生不久后,林诗音便跟他分居了,独自住在小楼里,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早已无夫妻之实。龙啸云对此无可奈何,却也不得不接受。只要林诗音乖乖待在兴云庄,不跟他解除婚约,那么一切随林诗音意。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卑微,明明你深爱着一个人,爱到骨子里血液中,爱到感动天感动地,却感动不了那个你最爱却不爱你的人。爱情使人盲目,却又特别珍贵,因为爱情是钱买不来,物换不到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许这就是爱情的珍贵之处。
龙啸云多年来的真心,没有换来林诗音对他的真情回报。龙啸云也早已不奢求林诗音能够爱上他,只要她还在兴云庄待着,只要她还是龙小云的母亲,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他没有预料到,李寻欢突然在十年后又回来了。对于李寻欢的突然回来,很多人意想不到。龙啸云没有料到,林诗音没有料到,就连赵正义都没有料到,他们都有一个疑问:“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是啊,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回来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什么?李寻欢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情感不理智,不成熟。十年前,他没有成长,十年后,还是一样。他不知道他这多情的打扰,看似无心,实则却深深伤害了别人。林诗音,本来就够痛苦的了,李寻欢回来又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给她加点料,让她更加撕心裂肺。龙啸云,本来非常感激李寻欢的,可是李寻欢的突然到来,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和压迫感。这种感觉让他一度不能承受,他觉得李寻欢一回来,他就完了,什么都完了。家完了,老婆跑了,房子也飞了。
他的预感的确不错,李寻欢虽然回来无意于此,却间接造成了悲剧。先是儿子龙小云变成了残废,接着他惨死金钱帮,最后林诗音成了寡妇,带着龙小云不知所踪。这一切,虽然大部分都是龙啸云自己造成的,李寻欢却也有责任。李寻欢若是不回来,他们会变成这样子吗?所以年少的时候,觉得很讨厌龙啸云,多年后重读原著,却对龙啸云的所作所为有了新的认识。龙啸云虽然处心积虑加害李寻欢,一定要整死李寻欢,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但是说到感情方面,他的确比李寻欢要强。多少人染指武林第一美女林仙儿,龙啸云却是个例外,堪称模仿丈夫。
李寻欢的认知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而龙啸云的认知则是: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兄弟,却不能将最爱的女人拱手相让。龙啸云尽管做了很多坏事,但是对林诗音是真好。从来对林诗音说话都是温柔的很,从来不敢训斥林诗音,将林诗音捧在手心里,视若明珠,当作女神。他可以不要一切,却决不能没有林诗音。而李寻欢呢,情愿要兄弟,却不愿要女人。在感情方面是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极尽逃避之能,不敢面对,害怕面对,又想面对,矛盾至极。而龙啸云呢,面对感情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最后焚身,也要争取,这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男人。
我想,在林诗音的心里,她也是认可龙啸云的,只是没有接受。而真正等到她接受的时候,龙啸云却已经死去。
林诗音心里忽也涌起一种怜惜之意,黯然道:“我也对不起你,我也没有做你的好妻子。”
龙啸云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这不能怪你,只怪我,我若没有遇见你,没有遇见李寻欢,你们全都不会变成这样子,全都会很幸福。”
林诗音泪又流下,道:“无论你做过什么事,你至少也是为了要保护你的家,保护你的妻子,所以……你也没有错,我绝不能怪你。”
龙啸云凄然笑道:“也许我们都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呢?”
龙啸云死后,为何林诗音没有跟李寻欢在一起?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想成全孙小红,但更为主要的是她已经接受了龙啸云,所以选择了带着龙小云不辞而别,从此在一个李寻欢找不到的地方平静地生活下去。
在古龙的《圆月弯刀》中,林诗音和龙小云再次被提及,她们一家子生活得很幸福快乐,龙小云也结婚成家有了儿子,李寻欢曾将小李飞刀传给了龙小云的儿子,可是林诗音得知后,立马让龙小云废掉了他儿子的武功。如此决绝,可见林诗音是不愿意跟李寻欢再有来往的。李寻欢也知道林诗音什么意思,此后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林诗音。这一情节虽然是司马紫烟代笔所写,但也很符合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最后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