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弟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玄奘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吴承恩《西游记》
真实的玄奘法师既没有对传到中土的佛教理论无条件服从,也没有像《西游记》那样拥有四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前来助力。他是真的凭借着对佛的信念一路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
要不然,你就实在无法理解他如何能够在像“流沙河”那样的凶险之地,走过八百里莫贺延碛的。
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玄奘“至沙河间,逢诸恶鬼,奇装异类,饶人前后。虽念观音不得全去,即诵此经,发声皆散”。
但我们《西游记》中的唐僧是怎样的呢?
遇到崇山峻岭,哪怕刮一阵风,他也心惊胆战:
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三藏在马上心惊道:“悟空,风起了!”行者道:“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有何惧哉!”三藏道:“此风甚恶,比那天风不同。”——吴承恩《西游记》
遇到大浪滔天,哪怕不是“江间波浪兼天涌”,他也一筹莫展:
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三藏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里过去?”——吴承恩《西游记》
也可能有人会说,领导嘛,没必要懂具体业务,只要会用人,会团结人就好了。毕竟,领导不就是带团队的吗?
但我们看看唐僧带的队到底怎样。
大师兄打死了白骨精,只因猪八戒的挑唆,他就偏听偏信,说啥也不愿意留下悟空,看得人义愤填膺。
大师兄打死了几个草寇,他名义上是在替几个草寇祈祷,实际上却是在推卸责任,说你们几个“冤有头债有主,千万莫告我取经人”。对了,也别告八戒和沙僧。
这哪里有个正确的是非观?哪里能做到公正对待每一个徒弟?哪里能做到身先士卒一马当先?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嫉妒孙悟空有本事,故意借口白骨精之事赶走孙悟空。
行者道:“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魔,他实有心害你。我倒打死他,替你除了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我去我去!去便去了,只是你手下无人。”唐僧发怒道:“这泼猴越发无礼!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吴承恩《西游记》
在唐僧的“团结”下,几个徒弟各有各的小算盘。猪八戒时刻准备分行李回高老庄,沙僧随时准备撂挑子走人,孙悟空则实在气不忿准备取而代之。
试问,有这样的领导,哪个悟空受得了?
也有人说唐僧品德高尚意志坚定云云,其实那是电视剧看多了,根本没有好好看原著。原著八十一回中,唐僧仅仅病了三天爬不起来,就跟孙悟空说要修书一封让唐王再派别的取经人来。这哪里是个意志坚定的和尚?尽管在多次面临桃花运时,他最终都能全身而出,但为了活命,一次次与妖魔虚与委蛇,和蝎子精碎嘴打情骂俏直到深夜,以至于孙悟空都怀疑他早就破了色戒。这早已打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律。一个既没有本事又带不好团队同事意志还不坚定的凡夫俗子,只不过有着一副天赐的道貌岸然的模样,如何就能够让佛祖放心把取经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呢?我们来看看佛祖当时是怎么说的。
如来曰:“……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来?”——吴承恩《西游记》看见没?说根本点,观音菩萨才是这场西天取经项目的全权负责人,而唐僧就是那个“善信”。再加上,前世他曾经是如来佛祖的座下弟子金蝉子,如来的嫡系弟子,与灵山渊源颇深。今世,他是如来钦定的“天选之子”,出生就被暗中赋予了取经的使命。所以,要唐僧不信佛是不可能的,几辈子都不可能的。唐僧“善信”到什么地步呢?但凡看到佛祖菩萨的雕塑就倒身下拜,哪管什么真真假假,这也导致他一步步让自己陷入危难的境地而不自知。但观音和佛祖就喜欢这样的取经人。如果像孙悟空那样,动不动就质疑权威,自然不适合带队。唯其如此,唐僧才是最好的一个工具人,一个行走的工具人,一个活的劝化众生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