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文是高僧福严法师所作，记叙的是1943年农历十月和十一月期间日寇在茅山“扫荡”的暴行，庙中僧众以及周围人民在这样的暴行中遭受的严重苦难。
作者福严本人也是死里逃生，这是一篇非常宝贵的亲历记，真实记录了历史的景象。所写篇幅不长，所记偏隅一角，却也是从血与火中写来。当时中华民族所受的苦难和人民的不屈与抗争，这篇《东台茅山蒙难记》是一个历史的真实记载和血泪的见证。福严作为高僧法师，其文严谨，一些佛家用语在那历史的恶波狂澜中有着切合现实的生动有力的应用，也助其作情感与道义的表达，成为这篇珍贵文字的一个特点。东台茅山蒙难记（为便于阅读，加了小标题）
东台第八区（茅山）区长骆君寿卿，函询余在抗战期中茅山遇难之情形。然往事那堪回首？但既蒙垂询，又不能不追述一二，以塞其望。1、抗日将领汇聚景德禅寺
论其远因，盖由张检阅主任委员继基，于苏北检阅时，驻节本寺。彼善太极，因尝与予研究太极拳术。当时李总指挥明扬、陈指挥官泰运，林副指挥叙彝等，亦皆驻节本寺。备承张主任之谬赞，予以诸官长之印象颇佳，而感其热心护法，遂往来益切。李明扬与毛泽东等游天坛（右2）
2、李司令紧急撤退存军款
福严智送袁参谋长脱险
三十二年春，敌寇在苏北从事扫荡战时，李司令浩因匆迫转移阵线，有法币若干，交予保存。厥后敌寇去，该司令部袁参谋长恺和等，适来山提取此款。不意敌寇旋又复来，情势危急。予一面设法将袁等隐藏，一面敷衍敌寇，使其不致检查。但伪军驻扎山下，正逐户搜索，最为可虑！余乃将袁等之**弹法币，用破筐装盛，外饰败絮，令茶役扣喜先行送出。袁君易微服，以毡帽半遮头面，由予送过伪军防地。抗日将领 李浩（左）林叙彝（右）
3、李浩司令视察茅山
日寇疯狂搜捕李明扬
同年十月二十四日，李司令浩领导视察团官佐，来山视察其部属，于山中小住。是月二十九日，敌寇进行大扫荡，其宪兵部驻扎山下，蛮横抓人拷问李陈二总帅之消息。被捕之人，因敌寇楚毒难受，都误将李司令浩认为李总指挥明扬，即供称：“李明扬六日前曾与山僧有往来。”敌宪兵随即将予逮捕，责令限（交）李明扬。4、缘定头破血流守忠义
予当时权巧辩诬，得免于刑。惟小徒缘定续被拘捕，百般拷打，欲逼出李总指挥之踪迹。奈缘定亦稍有知识，素守忠义，既不供予为住持，又始终回绝不知李总指挥之消息。无如众口铄金，千夫所指，致使敌寇狐疑，遂逞其虎狼之性，鞭挞缘定头破血流，犹不称意。复任其暴虎之性，将刺刀加诸缘定之颈，大有人头落地之险！5、福严奋不顾身救小徒
予在侧视此惨酷情形，一时奋不顾身，甘愿自首，而保缘定之命。乃竭极精诚，口念观世音菩萨，手挽敌宪刺刀，不使深入缘定之咽喉。敌寇既怒复笑，予遂胆敢拔出缘定项中之刺刀，血随出焉！予心愤激，随将刀转向自己胸前，连呼：“请杀我可也！”敌寇见此情状，略有感动，顿现弥勒笑容，不似金刚怒目。即令翻译将缘定身上之缚，一一解除，放下老虎凳。缘定因受极刑，气息奄奄，已不省人事。予索温水半杯，撬其口而灌之，须臾转机见苏。复以布裹其蜂房之创痕，负之而归。不料血漓吾身，缁衣沾污赤班矣。6、日寇劈门挖地洗劫古寺
予受此空前之惊怖，神识不宁，即隐居丈室楼上休养。讵知冬月三日，敌寇集中五六十人，携带斧铖、铁锹、钢铲等利器，藉检查国特名义，上山大施搜索。遇人捕人，逢门劈门，全寺僧夥，悉受荼毒。予因静处幽室，不闻外事，直至敌寇劈破楼下房门，方始惊觉。侧耳静听，丈室楼上下，都是铁蹄践踏之声。探隙视之，满屋夜叉修罗。当是时也，予苦四面魔网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暴炸破碎震烈之声，又益逼近！盖已劈到楼上房外衣橱经箱。若再剖及山板，则麦田捕龟，性命难保矣！乃不敢仍居楼上，遂轻缘扶梯而下。讵知楼下掘地板之声，亦仅片板之隔。予心忧煎益剧：楼上既不可隐藏，楼下又满布凶煞！乃置死生于度外，一心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仰听龙天调护而已！7、日寇满载财物扬长而去
宝贤僧众惨遭严刑拷打
由上午六时，至下午七时，敌寇数十人，翻覆楼上下，轮流室内外，罗掘几空，而始终未发现予隐匿处，惟满载辎重而去。予因整日滴水未进，而饱尝恐怖之味，不禁知觉茫然。蠕蠕摸出，无声无嗅。燃灯以照，室空如洗。惟余破碎零星衣物，狼藉纵横。复烛卧室，仅留空床一榻。予正触景伤情，忽见厨房四小从乱草中爬出，慰余曰：“值此横天大祸，主人能保全生命，可谓万幸！主人知否？全寺僧众，都被敌寇拘捕，严刑鞫讯！一要李总指挥，二要**械，三要限交住持，四要花纸（法币）！宝贤茶房，先灌下两桶冷水，然后鬼子把他倒吊悬空，水又从口鼻中流出。再用一块大石，压在他肚上，连饭粥也压得冒出来！彼等所受楚毒，目不忍见！耳不忍闻！”四小说着，竟漏下同情泪来。予感彼等守忠义，以共患难，今虽颠沛离流，生死交关，而不辱命屈招，无任感慨系之！是时更深夜永，万籁俱寂，予主仆二人留守空山，心甚怯弱！8、福严欲与山寺共存亡
扣喜劝说暂避妖魔兵
忽而闻有人敲门，四小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予固惊弓之鸟，但处此境界，只有鼓起勇气，先从楹隙中窥探之，隐隐仿佛茶役扣喜归来。叩窗问之，果然。予胆乃壮，遂启户纳之。彼即告以太老和尚逃出之消息，暂保安全，藉以稍慰。并云奉太老之命，接予下山同逃生命。予念常住遭此横祸，损失惨重，不啻万矢攒心！何忍放弃职守？但愿本我初衷，而与山寺共存亡也！扣喜劝曰：“今日敌寇在山，翻天覆地，无一处不被搜索，而况敌寇不顾一切，极其摧残捣毁之能事。全山挖掘，遍地创痍，而我主侥幸，未落敌仇之手，诚道德感应佛力加被也！若主公不去暂避妖魔风头，倘其明日复来抄略，将如之何？遂坚请敦促动身，负予涉山沟面晤太老，驾扁舟乘夜逃出。9、日寇大火烧边城
茅山再次遭扫荡
行将十里，东方微明。但见边城（在茅山西南十五里）上空，火焰冲天，遂不敢进舟。乃与太老计议，分头逃难，俾可降低目标。于是太老随船去夏家泊（在茅山南十二里），予即徒步逃往高家庄（在茅山南十里）。沿途扶老携幼之难民络绎，一如丧家之犬。沦亡相遇，语言悽怆。孟子所谓“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极可为当时情形之写照也!孰知边城之火，即由夏家泊扫荡而去之敌寇所为，民众咸认为夏家泊可保安全，盖敌寇既经扫荡而去之揣测也。太老和尚亦为然，即遣船夫来高家庄，接予亦去夏家泊暂避，并计议派人回山探听消息。据回报称：“今日（初四）敌寇仍于山中搜罗，并已破获余先日隐藏之处，抄略一空。”10、夏家泊意外被捕
翻译官为虎作伥
初五日黎明，忽闻人声嘲杂。予急呼太老起床，但见敌舰三艘，已抵泊该庄河下。敌寇持**登岸，蜂拥进庵。不料其中有一敌宪，认识予为茅山住持，忽将余逮捕，送交翻译，谓我此来，必系和李总指挥及税警团通消息者。当受严密拘押，并勒令烧火煮饭。余向翻译正色而言曰：“予乃方外之人，死不足惜！但你我都是中国人，情属同胞，能否代向日宪表白冤屈？”答曰：“前日汝在茅山被捕时，汝赖不是住持，诈称是新来客师。逮放汝后，从百姓方面始探知汝是住持也。已寻汝多时，今方碰到，亦是天网恢恢！吾侪获汝，不即愁李明扬！盖李明扬即由汝隐藏起来，而其**械子弹，又都寄存汝处。我辈在山寻找几天，而一**一弹未见，究不知埋藏何处？俗说：'一人藏物，十人难寻。’所谓'解铃还仗系铃人’，正待汝回山一一交出宝藏！”11、怒斥翻译官卖国贼民
予闻是语，毛骨悚然，纵使通身是口，亦难辩白。惟有默念观音圣号，而切祷之曰：“但求一刀一**，一死便死。不愿坐飞机，灌肚肺，坐老虎凳，受那凌迟之罪。”翻译笑曰：“此三种刑罚，乃犯人之所必经。汝前日在宪兵部所见所闻，谁能免之？”予曰：“汝称犯人必经，然则予未犯法，谅能幸免？”被曰：“汝勾结老军（指苏北抗战部队），反日事实昭著，而犹称不犯法乎？”予心想受鬼子冤屈，这是应该。既同是中国人，何必为虎作伥，相煎乃尔！因气愤曰：“山僧身居方外，不闻国政，尚称犯法！然则卖国贼民之徒，应如何处治之？！我因不会讲日语，而汝善说鬼话，故请汝代陈冤屈。今汝竟不顾祖国同胞情面，则我做我的和尚，死也好，活也好。你做你的翻译，爱民也好，害民也好。”12、翻译官狮子大开口
景德僧念佛待生死
该翻译自称姓王，仪征人。问其名，则不答。年纪虽青，面孔到厚。彼沉思有顷，孤掌向予一竖，而五指分开。公然曰：“我这日语也是拿钱学来的。要我帮忙，先拿五万元储券来。（当时储券一作法币二）当代说好话，保全汝之生命。”予曰：“贫僧骨头磨面，也卖不到十万元法币！我且问你，能保我顿时释放乎？”被曰：“释放不易！因捕汝之宪兵，自欲献功，已将此事报告宪兵大队长，则释放之权，即操之于宪长。”予自思：“生平无私蓄，若以此费及十方常住，又恐负欠因果债。况此数目太巨，亦难筹备，而其又不能即保释放。且翻译颇多，而其欲壑难填。每闻被捕之士绅，如甲翻译得其款，则乙丙等翻译，亦必援例索取之。倘那一支香烧不到，则惨酷之刑罚，依然自受！”伏念大丈夫正义所在，视死如归！与其花钱买身于乱世，宁如念佛待死于刑场！况人生百岁，终有一死，遂摄念默持观世音菩萨圣号而不辍。13、夏泊庵住持失踪
茅山僧再陷绝境
翻译见予不理，跌价迁就，又指示予向该庵住持设法筹措。且与看我之敌宪说合，让我在庵内自由行动。且又亲自关照门岗，严密监视，不许走出庵门。予正想找该庵住持商量商量。不料该住持性葊长老，因另一翻译索搾香烟，云称出外买烟，竟不回来，而庙祝沙弥又不知何往。庵中已成鬼世界，举目尽是五阎罗。而庵门站岗四敌，格外狰狞可畏，无异四大金刚。14、一条油馓获自由
飞檐走壁藏空中
予徘徊大雄宝殿，见观音签桶一只，因对座上圣容窃祷曰：“弟子福严何罪何咎，致罹罗织成狱？惟愿菩萨灵光加被，指示一切！”拈出一签，上上，语气含有潜逃为上之义。余遂步出庭前，左思右想：“敌众目多，大门难闯。”适外边走来一敌，类非宪兵，携带小洋狗一只，喂以油炸馓条。予迎上笑指指其犬曰：“米兮！米兮！”该敌即将手中馓条分一支与我，口称：“现交现交！”予接在手中，即撕半条喂其洋狗。该敌见犬咬予手中之馓条，甚悦。
《山僧福严脱险记》导读
钱俊
福严是北茅山景德禅寺住持，抗日战争期间，因当地抗日将领张继基、李明扬、陈泰运、林叙彝、李浩等人率兵驻节景德禅寺，福严与他们素有交往，因而遭到日寇骚扰，屡次陷于敌手而大难不死，堪被称作传奇。
第一次与日寇遭遇时间:一九四三年春
地点:茅山景德禅寺
敌寇在苏北扫荡，江淮税警总团等苏北抗日部队不肯附敌当汉奸，但又打不过日本兵，只好运用游击战术进行躲避，常常是敌人来了我就走，敌人走了我再来。这次在撤离茅山时，因为过于匆忙，副司令李浩只得将若干法币塞到福严手上，让他代为保存。扫荡结束后，李浩安排参谋长袁恺和前来取款，想不到的是，日本兵杀了个回马**，直接将袁恺和堵在了景德禅寺。也许是敌寇手上没有真凭实据，或者是佛像的庄严抑制了他们的兽性，他们没有一下子露出狰狞面貌，所以在福严的周旋下，未作全面检查，但仍然狐疑满腹，临走前安排伪军在山下安营扎寨，严格盘查进出寺庙人员。为了保证袁参谋长的安全，以及将法币完璧归赵，福严采取人货分离的办法：他先将法币和袁等人的**支藏在筐里，上面垫上棉絮，由茶役扣喜挑着这些东西在前面走；然后他将袁参谋长进行乔装打扮，头上戴着毡帽，由福严亲自陪同送过封锁线。 第一次虽然有惊无险、顺利过关，但福严和景德禅寺从此被日寇盯上了，于是恶运不断、噩梦连连。第二次与日寇遭遇
时间: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农历）
地点:茅山景德禅寺
这次，敌寇不象上次那么彬彬有礼，而是张牙舞爪，连伪军都没用，将宪兵部直接设在山下，见人就抓，拷问第五战区游击总指挥李明扬的下落。因为六日前副司令李浩曾在山中小住，有人扛不住日本人的刑罚，将李浩当作李明扬，就向日本人招供说李明扬与山上的僧人有往来。就这样，福严被日本宪兵队逮捕了。福严不承认自己是住持，也不承认自己是山上的僧人，他说自己是云游至此的客师，对山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方外之人不问国事、无须抗日，更没听说过什么李明扬。福严低眉耷眼，手捻佛珠，口宣佛号，一再强调“出家人不打诳语”，居然再次骗过日本人，日本人手一挥将他放了。可他的徒弟缘定就没这么幸运了，日本兵直接对缘定上了酷刑，他们将缘定绑在老虎凳上，用鞭子抽得缘定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最后用刺刀架在缘定的脖子上，可缘定坚贞不屈，他既不肯指认福严的住持身份，也不肯透露李总指挥的半点消息。福严不忍目睹缘定的惨状，为了挽救缘定的性命，他毅然走出群众行列，用手托住缘定脖子上的刺刀并转向自己的胸口，悲怆而急促的喊道：“要杀就杀我！要杀就杀我！”接下来的一幕极富戏剧性，令福严万万没有想到，日本兵居然面色缓和下来，露出既诧异又佩服的表情，他们不仅没有杀福严，而且将缘定也放了。缘定气息奄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福严赶快取来半杯温水，灌入缘定口中，缘定方才缓缓醒来。第三次与日寇遭遇
时间: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三日（农历）
地点:茅山景德禅寺
日本人多次获得景德禅寺与“老军”（苏北抗日部队）有往来的情报，又通过拷问周围群众的方法获得口供，于是在同年的十一月三日第三次搜查景德禅寺，这次来的兵比上两次均多，有五六十人，携带斧钺、铁锹、钢铲等利器，遇人捕人，逢门劈门，翻箱倒柜，搜金刮银。他们将寺内之人全部集中到大雄宝殿，翻译操着公鸡嗓训话：一要李总指挥，二要**械，三要住持，四要花纸（法币）。知情不报者，杀！为了杀鸡骇猴，日本兵抓住茶房宝贤，先灌下两桶冷水，然后倒吊悬空，水从口鼻中流出。再放下来，在肚子上压上一块大石头，连饭粥也压得冒出来。宝贤惨叫连连，鬼子乐不可支。福严因上次缘定一事受了惊吓，心神不宁，就隐居在丈室楼休养。这次日本兵上山，开始他并不知道，后来日本兵的动静闹大了，福严通过门板缝隙看到了种种惨状及种种恶行，再次受到骇怕。福严觉得自己就是麦田里的乌龟，这次是跑不掉了，一心默念观世音菩萨。所幸的是，仅仅是片板之隔，但日本兵始终没有发现丈室楼，福严的命又保住了。日本兵从早上六点一直闹到晚上七点，将景德禅寺洗劫一空，然后大摇大摆而去。福严饥寒交迫，从隐匿处战战兢兢走出来，庙宇里一片狼藉，福严触景伤情，忍不住啜泣起来。这时，厨房四小从乱草中爬出来，伤心的叙说着日本兵的暴行。二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第二天，仍不甘心的日本兵又来寺庙搜查，此时景德禅寺已是人去庙空。第四次遭遇日寇
时间：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五日（农历）
地点：边城夏家泊庵
景德禅寺的太老和尚乘乱和茶役扣喜逃出寺庙，躲进小山沟里。天黑之后，日本兵走了，他安排扣喜潜回庙中接应福严。福严不肯走，要与寺庙共存亡，扣喜与四小架起他就走，四人乘小船连夜逃离景德禅寺。船沿着茅山河西行十里时，天就亮了，大家抬头一看，下游五里之外的边城上空火焰冲天，毫无疑问那又是日本人干的坏事，再往前走无异于自投罗网，于是弃船登岸。太老和尚建议大家分两路逃跑，这样可以缩小目标。经商议，太老和尚随船逃往茅山南十二里的夏家泊，福严则徒步逃往茅山南十里的高家庄。在去高家庄的路上，福严看到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个个如丧家之犬。太老和尚到夏家泊之后，住进了夏家泊庵，庵里住持性葊长老告诉太老和尚说，夜里日军刚刚扫荡过夏家泊，之后去了边城，那火就是从夏家泊过去的日军放的。太老和尚一听，就决定用船接回福严，他和性葊长老都认为日军刚去，暂时不会回来。情况恰恰相反，这次日军又杀了一个回马**。福严刚从高家庄来到夏家泊，5日这天一大早，三艘日本军舰就开进了夏家泊，日军持**登岸，蜂拥进庵，其中一名日本兵当场指认福严是茅山住持，并说福严此次来夏家泊，是向李明扬和税警团通报消息的。福严百口难辩，自认倒楣。随后，福严被交到一翻译手上，这名翻译是仪征人，姓王。福严抱定必死之决心，但不想坐飞机、坐老虎凳、灌肚肺而死，他想死得痛快些，最好一刀一**毙命，于是和翻译说好话，让他和日本人通融通融。翻译年纪不大，脸皮挺厚。他先说福严勾结“老军”，属犯法之人，必须受凌迟之罪，后来又说自己的日语是拿钱学来的，若帮福严沟通，福严需拿出五万元储券（相当于十万法币）。“与其花钱买身于乱世，宁如念佛待死于刑场。”福严本来就没钱，翻译又狮子大开口，而且即使有钱也不能当庭释放，开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听天由命，于是摄神静心，又“观世音菩萨”默念不停。翻译无奈，主动降价，同时让福严找夏家泊庵的住持借钱。福严心想，找性葊长老商量商量也行，可找来找去找不到。福严哪里知道，此时性葊长老因另一翻译索要香烟，便假称外出买烟离庵而去。福严见大雄宝殿上有一只观音签桶，于是祷告抽签，结果拈出一支上上签，内容大意是潜逃为上。一切都是天意，正当福严为如何潜逃发愁时，机会出现了：一个非宪兵模样的日本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牵了一只小洋狗，一边走一边用油炸馓子喂小洋狗。“米兮，米兮”，福严笑着和小狗打招呼，日本人将手中的馓子分了一支给福严，然后指着小狗说：“他拜如！他拜如！”福严接过馓子，即将馓子撕碎喂小狗，小狗摇头摆尾，日本人笑容可掬。接下来，福严便假装为这名日本人带路，跟着他一直走到大门口，还用手指了指远方。走出庵门之后，福严又假装要小便，与这名日本人拉开了距离，然后纵身跃上一瓦屋。福严有太极的功底，手脚极轻，居然没有引起日本人及其他日本兵的注意。福严上屋之后，就伏在屋檐外的天沟里，一直等到日本兵舰离开。 那名王姓翻译正做着发财的美梦，他等啊等啊，左等右等福严不来，知道情况不妙，就和宪兵发生互相埋怨，宪兵怪翻译放跑了犯人，翻译怪岗哨看管不严。【作者简介】钱俊，姜堰人，地方文史爱好者，作品《消失的司令坟——追记中共早期党员李其实》发表于《铁军》2011年第11期。微信名：百川闹海。【作者简介】
沙黑，真实姓名吴双林，泰州海陵人，中国当代作家，国家一级编剧。沙黑的主要作品有：发表于《收获》的《街民》、后改版为《苏中风云录》的《李明扬与李长江》及《四月南风》《旧庄遗事》等小说，《板桥应试》《信访局长》《冀州记》《姆指姑娘》等剧本。其中《四月南风》《难忘的小张庄》等充满乡土气息，处处展现里下河地区的优美风光。有人评价他的这些小说，是蘸着里下河的水写就的，有里下河地区的独特风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