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俩趣事

（小说）

高艺玮

海南某小区，林设跟卜舍两人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俩人年龄相仿，都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俩人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过代食。代食就是正常年份里，不可能吃的东西，不是食物，却吃进肚子里。

那时，林设跟卜舍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段。因为经历过苦难，吃过代食，所以都十分珍惜每一口饭菜每一分钱。长此以往，就养成了勤俭节约斤斤计较近乎吝啬的习惯。习惯一经养成，就会伴随终生，很难改变。尽管后来经济条件好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并且心里也清楚应该改变一下消费观念了。可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依然故我，让林设跟卜舍仍然延续着过去的消费观念。

林设跟卜舍来自不同的阶层，林设是城里学校老师，卜舍是山沟农民。林设在海南的房子是最高层五层，卜舍是一层。再有就是林设房子是买一赠一，房子六十平米，赠送四十平米的阳台。当然了，房子每平方米的价钱是其他楼层的一倍。这就是开发商的精明着之处，知道阳台诱人，有点经济实力人的都会买的。卜舍的房子二十平方米。

虽然说阶层不同，不过并不影响俩人之间的交往，青少年时期共同的苦难经历，让俩人在消费上，有着共同的理念：不花冤枉钱。这样俩人经常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跟商贩们讲价，在跟商贩讲价这点上，俩人配合相当的默契。可以说是绝配，黄金搭档。不过，俩人也仅仅是一起去菜市场而已，并无过多的交往。

在菜市场的摊位前，先是卜舍杀价，当卜舍把价钱讲到几元几角几分时，林设大方的把角后边的分抹去。商贩不情愿的同意了，可嘴巴里冒出来的话显示她不情愿：还大陆人呢，扣扣巴巴小里小气的小气鬼。

林设有辆车子平时舍不得开，家里四十平米的阳台还在装修中，装修材料得到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去买。他让卜舍一起去，帮他讲价，卜舍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装饰材料批发市场，林设在一个摊位前看好了装饰材料时，才发现卜舍不在身旁。按照他跟卜舍俩人之前的讲价惯例，应该是卜舍先出场杀价了。林设皱了皱眉头：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卜舍也在收拾他家的窗前屋后。雨天时地面泥泞，很难行走。卜舍已经把窗外的那块十来个平方的地面铺上了砖头。砖头品种不一，颜色不一，大小不一，不过却让卜舍拼摆的很有品味。这些砖头是卜舍在小区旮旮旯旯里收集到的。他鹰一样的眼睛总是在搜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小区的所有角落，卜舍每天都会搜寻几遍。卜舍最近正在琢磨，窗外十来个平米的地面铺好了，那么砖块地面外侧，用铁栅栏围上好呢，还是种上花草树木好呢？

在小区里遇到人时，卜舍总是干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卜舍的笑声让人不舒服，给人以阴深深的距离感。再配上鹰一样的直勾勾的眼神，让人心里有了防范意识。

其实，这是卜舍在防范着对方。拾荒多少有点没面子以至于下贱的成份。卜舍担心别人知道他拾荒，更怕别人看到他正在拾荒。那是很难堪的。他的干笑声中夹杂着冷冷的成份，说是冷笑也可以，是在提醒自己要冷静的应付对面的人，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知道他卜舍正在拾荒。直勾勾的眼神是在判断对方是否知道或者看到了他正在拾荒。尊严跟面子是一回事，没有了面子，也就没有了尊严。而拾荒是最没面子的事，让别人看见了，尊严也就没有了，那以后在小区里岂不是低人三分？

卜舍在商场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他需要的东西。当卜舍出现在林设面前时，已经到了中午。俩人谁都没有开口提吃午饭的事，俩都认为应该是对方请自己吃午餐。

林设的理由是：我拉你来帮我把关，帮我讲价。你不仅没有帮我讲价，还自己买了不少东西。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让你来？还得把你买的东西帮你拉回去。不说别的，光油钱吧，就不少。这顿饭得你请我。不让你请我吃大餐，一碗面条总可以吧？

卜舍心想：你请我来给你把关，帮你讲价。于情于理都是应该你请我吃午饭，哪怕是一碗面条也可以的。

俩人的午餐要求不高，都想到了最便宜的面条。

不过，当俩人的眼光碰撞的瞬间，俩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卜舍鹰一样的眼神让林设不快了：我请你吃饭，怎么可能呢！一碗面条也要十元钱呢，那是我当年读师范学校半个月的伙食费啊。你小子今天赚了大便宜，买的东西得我给你拉回去，你应该出点血请我吃顿饭，哪怕是一碗面条也行啊！你小子也太他妈的抠门儿了吧。

卜舍心里想：过去在生产队干农活时，一天也就挣十个工分。一个工分两毛钱，请你吃最便宜的面条，也得十元钱呢。要是回到过去，我得干五天农活呢。再说了，你老哥有退休金，请我吃碗面条儿，就这么难吗？

俩人就这么耗着，肚子瘪了后又鼓了，瘪了自然是因为肚子里没食物了。鼓起来是因为生气，那气鼓起来后，就没有瘪下去。俩人都在想像中把肚子里鼓起来的气换成了面条儿。回来时，已经是月挂柳梢女人们跳广场舞的时候了。

两家的女主人，都发现自家男人的情绪有些不对，问明情况后，两个老男人在各自家里都让各自的女人损了一顿。两家的女主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尽管你俩各占各的理儿，可也不能赌气不吃饭饿肚子啊，再说了，一碗面条才几块钱啊。

2022年9月28日于吉林市

作者简介；高艺玮，笔名：日月，爱好文学艺术，硬笔书法曾获全国硬笔书法大赛等级奖，作品到澳大利亚展览。《泾渭文苑》原创平台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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