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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著名的苏轼传记来自林语堂,林说东坡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苏东坡传》的英文原名就叫gay genius,快乐的天才。
近来,我新读一本苏轼传记,李一冰著《苏东坡新传》。在这本书中,苏轼可不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而是一个忧虑乃人生主色、快乐只灵光一闪的形象。
读完林氏的传记,想象到的是一个摩挲着肚子、手捋长髯的笑呵呵的苏轼形象。读过李氏的传记,浮现脑海的是一个紧锁眉头、双眸深沉的饱经忧患的苏轼形象。
李氏的苏轼传记并非从苏轼出生开始讲起,而是从赵匡胤派军攻打后蜀国讲起。我们都知道,苏轼是四川眉山人,四川在五代十国时期就是后蜀国的疆界范围。这段历史,在我近期所读的邓广铭先生所著《宋史十讲》中也有反映。
按以上两书所记,陈桥兵变后,赵匡胤制定了先打南方小国、以便积累财富,后攻打契丹的策略。四川历来是富庶的天府之国,加上“蜀道难”的客观交通条件,蜀地百姓一度生活在富足安乐的世外桃源。北宋军队攻打后蜀时,军队不加节制地抢掠财富、伤及无辜,给蜀地百姓留下了极深的阴影。苏轼出生时,这种阴云还未完全消退。
后蜀灭国是在公元966年,苏轼出生是在公元1037年。相隔七十余年,很多旧闻一定还在故老间相传。苏轼自己也有关于后蜀的记忆。他那首著名的词作《洞仙歌》,也就是包含“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等名句的《洞仙歌》,描绘的就是后蜀君主孟昶夏夜纳凉的故事。而创作由来则是苏轼儿时一位曾生活在后蜀时代的老尼的讲述。(仆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云。)
李一冰本人生活在民国时代,后流寓台湾,亲身遭受了不少蒋家王朝的苛政。他是带着满腔愤懑来书写《苏东坡新传》的,或许,这也是苏轼在他眼里并不快乐的原因。很多向来被认为是表现苏轼旷达性情的诗作,也被李一冰读出些许纠结的意味。
比如,苏轼在人间天堂——杭州,写下“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向来被认为表现苏轼的随遇而安,李氏却结合苏轼父母双双离世的事实,认为这是苏轼故乡难归的心情的表现。
有趣的是,有些蹭流量的自媒体介绍这本《苏东坡新传》时,口号却是“为人生平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真读了李氏的这部传记,只怕发现的是更不快乐的苏东坡吧?早就有老学者讽刺年轻学者只是“封面派”,意指年轻学者不认真读书,只看到过封面。当下,只怕这现象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