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到重庆,辗转两个多月
徐蔚南坚守在上海从事抗日宣传,到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入租界,不得不闭门不出。期间日军对其居所进行监视,他曾自述:“内山书店也是素来熟悉的一家东洋书店。在战争中,日本军部特工去询问内山,说徐蔚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内山回答说是:透明无色彩’。总算对于我也说了一句有利的评语。”
《上海卢湾区志》记载:“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闭户不出,典卖衣物度日。日伪迫其出任伪职,坚拒。1942年于敌伪严密监视下机智出走重庆。”
1942年12月徐蔚南决定摆脱日军的盯梢和监视,前往重庆,继续到后方进行抗日斗争。出发之前几天先寄住到朋友胡达曾家,10日从胡家出发,坐火车到杭州,再从桐庐渡过富春江到达游击区。然后经过屯溪,绕道建阳、曲江,到桂林,坐上飞机,然后到达重庆,一路用了两个多月,而期间寻找汽车和渡船则花去大部分时间。关于这一路的见闻和遭遇,徐蔚南写有《从上海到重庆》一书,共分十二节:一、再会吧,上海;二、抵达杭州;三、脱出封锁线;四、抵达游击区;五、前线富春江;六、在浙皖大道上徜徉;七、屯溪印象人物记;八、浙赣道上;九、赣闽途中;十、从建阳到曲江;十一、火车飞机的行程、十二、重庆观感录。该书最初在《时与潮副刊》上连载,后由重庆独立出版社出版,被列入抗战文学(后方)之一种。
徐蔚南在《时与潮副刊》发表的连载《从上海到重庆》
与徐蔚南结伴同行的除胡达曾外,还有王国栋、陈文政、丁士雄三人,在一路上竟遇到不少从上海转移到后方的同事和朋友。在屯溪遇到中央社的同事胡道静、冯有真、陶樾、王晋琦、胡定安,结识了张宗良、楼望之、吴企云(男,与其妻同名同姓,曾当过吴县县长),遇到上海朋友李南乡、温麟、王超一,屯溪《中央日报》总编李秋生,还有文贯之、陈友琴、杜刚、沈学儒、桂裕等人,徐蔚南喜出望外,写了几幅草书分赠好友。到了建阳,前去拜访暨南大学校长何伯丞,又结识了周宪文,以及刘多荃将军,还见到正在东南联大任职的文友胡寄南、谢海燕、董其勇,到赣州时拜访了《正气日报》总经理、好友曹聚仁。到桂林后见到《中美日报》记者杨继民,得知柳亚子夫妇也在桂林,并被邀请参加广西通志馆编纂朱琴可为柳亚子接风的宴请,更是兴奋异常。徐蔚南记录了当天赴宴的几个人:柳亚子、郑佩宜、田汉、安娥、萨空了、郁风、马国亮、赵家璧、阳太阳、杨秋人、柳无垢、张恒沅等人。
徐蔚南把在途中购买的书和礼物分赠大家,给柳亚子是明版的尺牍,给表姐郑佩宜一点绿茶,给其妻妹是兽皮和香菇,其余人分得几张宣纸、茶叶或徽笔若干。离开桂林之前,还见到朋友王新命、洪素野、葛建时、胡道彰、沈秋雁、朱旭善等人。徐蔚南终于坐上从桂林到重庆的飞机,在飞机上,又碰到同机的朱经农和蒋纬国。
徐蔚南于1943年2月26日抵达重庆。初来乍到,人地生疏,租住在山脚下的一间房子,常常苦恼老鼠苍蝇和漏雨的烦恼,幸遇在南京工作时认识的一位工友,请徐蔚南住到他家旁边,吃饭也在他家搭伙,日常照顾很周到,使徐蔚南渐渐适应了山城的生活。这位工友被徐蔚南的朋友知道后纷纷称赞,称他为“义仆”,还将此人事迹发表在报纸上,文中说:徐蔚南“从上海撤退到重庆,脱敌伪魔掌,抛妻别子,情况至为凄凉,生活虽有中枢的补助,但在陪都一隅,人地俱疏,实在有茫茫家在何处之感。有一天适巧逢着他在南京宣传时的一个旧工人,乃在上海寺让了一间房子给他住,问寒慰饥,解衣推食,数年以来,始终不为之少怠,尤其是在徐贫病交加的时候,更给他以物质上帮助与安慰,因此,凡是与徐有往还的友人,殆无不同声交誉这位义仆之美德,即徐本人,也认为患难中的知己。”
2016年4月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新版《从上海到重庆》一书
徐蔚南在《从上海到重庆》的跋尾中写道:“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卖了,把自己的家丢在一旁了,毅然地抛却一切,奔向后方,人人嘲笑为阿Q,为呆鸟,是应该的。因为他们目所接的,耳所闻的是发国难财,是发战争财,至多看见被敌机轰炸后的屋倒人亡的惨境,却没有看到被敌人所侮辱,所控制,所玩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形,没有置身于时时刻刻有死亡的袭来的紧张的境地,没有尝味到牢骚也不能发,笑话也不能讲,经常在愁眉不展无言可说的处境。
我很兴奋,我在路上收到了无限大的友爱,我能平安回到自由区中,我还能接受了大陪都一切的冷嘲与热讽,我还能咬紧牙齿做我的工作,以工作来争生存,我是憔悴了,我是褴褛了。但我在工作中,我比任何都兴奋,时不我予,我要争取一秒一分的工作时间,我富裕了,在我的精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