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水浒传》,好多人都出身类似于现在的政法系统。我们来扒一扒:
1、开封府尹
开封府即是当年首都东京的首府衙门。开封府初建于五代后梁,也称南衙,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历代官府中,北宋开封府规模最为宏大,天下首府,地位显赫。府尹总领府事,掌管京师民政、司法、捕捉盗贼、赋役、户口等政务。
开封府尹,五代、宋朝一重要官职名,位在尚书下、侍郎上,一般是从一品或二品官衔,若为“储君”担任,则为一品官衔。下设官吏有判官、推官、府院、六曹等。五代、宋初,任开封府尹者,多为事实上的储君。宋太宗、周世宗、宋真宗于即位前都曾担任此职。此后,多由亲王兼任
(1)滕开封府尹
2、孔目
孔目不属于官职,而是属于吏职,是官府衙门里的高级吏员。孔目也叫六案孔目,所谓的六案,对应的是朝廷的六部,是地方官府专门针对各部的任务而设立的专职人员,负责地方上的刑狱诉讼、赋税账簿、监管仓库等各方面的管理。
其实,六案是一种泛指,孔目包揽了官府里的各个方面,甚至是官员的书信往来,文件以及公告的起草。“一孔一目,无不经其手。”专业性相当强。就以水浒里涉及到的孔目为例,这些孔目是专门负责刑狱诉讼的,熟悉朝廷的各种法律条文,精熟各种案情的判决,像极了清朝地方衙门里的师爷。地方行政长官不可能具备这么多的专业性知识,肥大的脑袋里也装不了这么多,于是手下配备了许多孔目,各自负责一块,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亲信担任。所以,这些孔目,依据专业知识,常常能够左右官员的看法以及决定。
(1)林冲遇到的孔目孙定
在水浒里最先被刺配的就是林冲,他曾经说:“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得动。”但凡犯人被宣判刺配之时,都得杖脊,一般二十下,也有四十下的,比如卢俊义刺配沙门岛的时候,就是足足的四十杖脊,将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活生生地打软了。林冲此话表明,在孙孔目的照料下,杖脊打得轻,没有伤筋动骨。
孙孔目为什么要关照林冲?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知道林冲是被高俅陷害的,硬是说动了府尹,将林冲轻判了,驳回了高俅的面子。高俅也只得依从。假如没有孙孔目的耿直与关照,林冲恐怕就会性命不保了,因为真要按照“持刀谋害高太尉”来判,可是铁定的死罪。
(2)武松遇到的叶孔目
武松能够捡得一条性命,完全得益于叶孔目的正直。张都监打通了所有关节,上到知府,下到牢子,都收了贿赂,要置武松于死地。如不是叶孔目顶着,武松早就没命了。最终,叶孔目说服了知府,将武松刺配孟州。在杖脊之时,叶孔目也暗中照料,象征性地打了二十下,不然的话,武松哪能在飞云浦大展腿法?
(3)戴宗和宋江遇上的黄孔目
因为江州的黄孔目与戴宗关系走得近,没办法救得他的性命,只得拖延时间。两人本该第二天斩首的,黄孔目以国家忌日、中元节等为借口,硬是将行刑日期向后推迟了五天。也正是这五天的时间,为梁山好汉劫法场争取了时间。不然的话,宋江和戴宗早就做了刀下亡魂了。
(4)解珍解宝遇到的王孔目
正如人有善恶之分一样,孔目也有好坏之分。解珍解宝就是落入了王孔目的手里,关进了死囚牢里。因为王孔目是恶霸毛太公的女婿,为老丈人效力,贿赂知府,想置解珍解宝于死地。如果没有顾大嫂劫狱,两人只有死路一条。王孔目的名字叫做王正,反讽的意味实在是太强烈了。
(5)卢俊义遇到的张孔目
最为讽刺的,就是大名府的张孔目了。先是得了李固的银子,张孔目厅上禀说道:“这个顽皮赖骨,不打任何肯招!”将卢俊义屈打成招。后来,蔡福受梁山柴进之托,买通了张孔目,张孔目开始给卢俊义开脱,“小吏看来,卢俊义虽有原告,却无实迹。虽是在梁山泊住了许多时,这个是扶同诖误,难问真犯。脊杖四十,刺配三千里。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6)铁面孔目裴宣
梁山的军政司,专门让铁面孔目裴宣来担任。
裴宣原本是京兆府的六案孔目,因为刚正无私,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落草饮马川,后来上了梁山。梁山之所以让裴宣负责军政司,不仅仅因为他精通刀笔,更主要的是,他的正直能够体现公平。
3、文笔匠
专在人身上刺字刻花的匠人。
4、防送公人
水浒出好汉,好汉都是真性情的,脾气火爆,眼里揉不得沙子,偶尔犯些或大或小的事情,与牢狱就靠的近了。好汉从“自由人”走向“牢城营”,披上枷带上锁,再纹个面颊啥的,就可以出发了。踏上征途的同时,自然有官府派人二十四小时贴身护送,这护送的人就是防送公人,大宋朝时候也叫“端公”,通常有两位,大概是一人为私二人为公的意思,也或许是两个公人途中有个照应,凡事可以商量。既然是公人,为官府当差,那理所当然属于公职人员。他们被人领导,但无人归他们领导,因此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应该是位居低层的公职人员。
(1)押送过林冲和卢俊义的董超、薛霸
水浒中名号最响的防送公人,窃以为非董超、薛霸莫属。他俩担得起防送界的“扛把子”。
首先他们在水浒中率先出场,防送过梁山五虎将之一的林冲。如何尽快除掉林冲?借刀**最妙。董超、薛霸占有有利的时机。林冲的塑料兄弟陆谦替高太尉送给他们十两实实在在的金子加许诺的将来或许能拿到的二十两金子的大饼。董超起初还要推脱,薛霸却是看的明白,自己想活命,太尉不给钱都要办事,何况还给钱了呢。大概是第一次在防送途中兼干杀手的职,他俩经验不太足,无非三步走:骂骂咧咧,开水烫脚,捆索夺命。没完成高太尉的任务,所以高太尉看他俩还是不顺眼,终究寻个事把他俩双双刺配北京。
其次,董超、薛霸被发配大名府留守司来,梁中书也把他们留在留守司勾当。就这样,董超、薛霸居然得到了押送卢俊义去沙门岛的差事。卢俊义是北京大名府的大财主,连当时的梁山老大宋江都欣赏且想要的人,他的命自然比林冲更值钱。李固开价是“两个大银”外加画饼“每人再送五十两蒜条金”。正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董超、薛霸大概以为这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直接翻本了。押送卢俊义的途中,他们又毫无长进只知故伎重演对付林冲的三部曲:骂骂咧咧、开水烫脚、捆索夺命。董超把风,薛霸动手,可他们不知道,没有鲁达暗送还有燕青相陪。董超把风的时候大概没想起要看看周边的树上是否有人埋伏,薛霸也忽略了弩箭的远程作战功力。这一次两人直接“因公牺牲”,结束了千里跋涉的“端公”生涯。
(2)押送宋江的张千李万
江杀了阎婆惜,辗转在外面蹭了一年多饭,搅动了清风山附近一众好汉都上了梁山,他自己却因石勇的一封信丢下众人自己跑回了家。官府来抓人,爷俩合计合计,虽然是**罪,但也没啥大不了的,无非多花几个钱,换个离家远点的风景更美的地方工作罢了。“两个防送公人,无非是张千、李万。”银钱到位,宋江又是“好汉”,张千、李万“于路上只是伏侍宋江。”
(3)押送武松的四位公人
前两位差点变成人肉包子
武松剁了潘金莲,斗杀了西门庆,眼看着剐了王婆,心满意足心甘情愿被“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的孟州。大概是打虎英雄的名号太响亮,小小防送公人不值一提,施大爷连名字都懒得给他们。两个公人眼皮活泛,一路小心服侍武松,不敢轻慢他。跟着武松一路有吃有喝的,一直吃到十字坡。十字坡在黑道声名远播,可惜两个公人大概一直生活在白道,他们不知道吃了黑道的酒肉有可能要变成黑道的馒头馅。
后两位被武松杀了
打虎英雄坐牢也拽炸天,到孟州安平寨先被施恩收买醉打了蒋门神,再被蒋门神、张团练、张都监组团反攻陷害下狱,“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这一次官方派出的两个防送公人颇为壮健,不知得了蒋门神一派多少好处,反正看不上施恩给的三瓜两枣。武松、施恩都看出他俩不怀好意,离城大约八九里路,再有蒋门神私下赠送的两个公人等着一路走,又走数里多路,四个公人暗号也对的差不多了。四比一,敌我力量悬殊,武松瞅准机会率先发难,数秒内完胜。那七斤半铁叶盘头枷哪里能枷得住打虎英雄?真是玩一样。施大爷懒得给这两拨防送公人起名字,但给他们“殉职”找了个好地方——“飞云浦”。
(4)押解杨志的张龙赵虎
杨志杀了泼皮牛二,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官府差了两个防送公人,施大爷给马马虎虎起了名字“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杨志一路不时间请张龙、赵虎吃些酒肉,三人相安无事就到了北京。
5、管营
古代边远地区管理徙流充军罪犯服役的官吏。《水浒传》第九回:“ 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
管营相当于现在的监狱长。
(1)沧州牢城营管营
只说林冲送到牢城营内来。看那牢城营时,但见:
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天王堂畔,两行垂柳绿如烟;点视厅前,一簇乔松青泼黛。来往的,尽是咬钉嚼铁汉;出入的,无非降龙缚虎人。埋藏聂政、荆轲士,深隐专诸、豫让徒。
沧州牢城营内收管林冲,发在单身房里,听候点视。却有那一般的罪人,都来看觑他,对林冲说道:“此间管营、差拨十分害人,只是要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送与他时,便觑的你好。若是无钱,将你撇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若得了人情,入门便不打你一百杀威棒,只说有病把来寄下。若不得人情时,这一百棒打得七死八活。”林冲道:“众兄长如此指教,且如要使钱,把多少与他?”众人道:“若要使得好时,管营把五两银子与他,差拨也得五两银子送他,十分好了。”
(2)孟州牢城营施管营
正在那里说言未了,只见三四个人来单身房里叫唤新到囚人武松。武松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走了,大呼小喝做甚么?”
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那管营相公正在厅上坐,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当面。管营喝叫除了行枷,说道:“你那囚徒,省得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拕的,背将起来!”
武松道:“都不要你众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拕。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是好汉。从先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也不是好男子!”两边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
武松又道:“要打便打毒些,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两下众人都笑起来。
那军汉拿起棍来,却待下手。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个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柳髭须,额头上缚着白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那人便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于路不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是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不曾得汗,故出狂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
6、差拨
管营,其实也就相当于整个牢城营的“狱长”,节级次之,相当于牢房的狱警大队长,差拨更次之,差不多就是个狱警小队长。
若论品级的话,管营其实也就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儿,节级能不能有九品都在两说之间——这两者乃是标准的“小吏”,而差拨则完全是没有品级,充其量只能算个有正式编制的底层监狱职员罢了。
(1)沧州牢城营的差拨
当时林冲被太尉高俅陷害,刺配到了沧州府——这还是路上好兄弟鲁智深保护的结果,不然在野猪林他就被害了,他遇到的差拨比孟州牢城营这个还要凶悍些。
只见差拨过来问道:“那个是新来配军?”林冲见问,向前答应道:“小人便是。”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剌剌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
武松那边的差拨还只是骂武松没眼力见儿,林冲这个则直接让林冲给他下拜了,还污言秽语的侮辱林冲,简直拿林冲当三孙子喝骂了,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2)孟州牢城营的差拨
我们且看武二哥刚到孟州牢城营的时候,这差拨闪亮登场的一幕。
只见那个人走将入来,问道:“那个是新到囚徒?”武松道:“小人便是。”差拨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
这里可以看出,这个差拨并不是不知道武松的身份和实力——对他曾经做过阳谷县都头以及景阳冈打过虎的事情门儿清,但是却依然耀武扬威,当着众犯人的面明着和武二哥勒索钱物。
(3)江州牢城营的差拨
话里只说宋江又自央浼人情。差拨到单身房里,送了十两银子与他;管营处又自加倍送银两并人事;营里管事的人并使唤的军健人等,都送些银两与他们买茶吃。因此无一个不欢喜宋江。
少刻,引到点视厅前,除了行枷参见。管营已得了贿赂,在厅上说道:“这个新配到犯人宋江听着:先皇太祖武德皇帝圣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人,须先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捉去背起来。”宋江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时症,至今未曾痊可。”管营道:“这汉端的似有病的。不见他面黄肌瘦,有些病症?且与他权行寄下这顿棒。此人既是县吏出身,着他本营抄事房做个抄事。”就时立了文案,便教发去抄事。宋江谢了,去单身房取了行李,到抄事房安顿了。
众囚徒见宋江有面目,都买酒来与他庆贺。次日,宋江置备酒食与众人回礼。不时间又请差拨、牌头递杯,管营处常常送礼物与他。宋江身边有的是金银财帛,自落的结识他们。住了半月之间,满营里没一个不欢喜他。
自古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宋江一日与差拨在抄事房吃酒,那差拨说与宋江道:“贤兄,我前日和你说的那个节级常例人情,如何多日不使人送去与他?今已一旬之上了,他明日下来时,须不好看,连我们也无面目。”宋江道:“这个不妨。那人要钱不与他,若是差拨哥哥但要时,只顾问宋江取不妨。那节级要时,一文也没!等他下来,宋江自有话说。”差拨道:“押司,那人好生利害,更兼手脚了得。倘或有些言语高低,吃了他些羞辱,却道我不与你通知。”宋江道:“兄长由他。但请放心,小可自有措置。敢是送些与他,也不见得;他有个不敢要我的,也不见得。”
7、节级
《水浒传》中的节级,是历史上有案可查的。按照宋代监狱系统的规定,州府县级的监狱官吏人员包括门子、狱子(卒)、杖直、押狱和节级(后面这两个经常混用),其中较高级别的节级、押狱是负责管较低级别的狱子的,节级与狱子的比例大约是1:5。
按照我们现在的理解,节级就相当于监狱的中层管理人员。但是节级这个职务还够不上是现代的典狱长,因为按照宋代监狱管理制度,州府监狱真正的负责人是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军巡使一类的官员,而节级并没有进入官员序列,这个职务虽然比狱卒高,但是仍旧属于北宋的胥吏层级,比正规的官员无论是权力还是待遇,都差很多。
(1)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
只见牌头来报道:“节级下在这里了。正在厅上大发作,骂道:'新到配军如何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差拨道:“我说是么!那人自来,连我们都怪。”宋江笑道:“差拨哥哥休罪,不及陪侍,改日再得作杯。小可且去和他说话,容日再会。”差拨也起身道:“我们不要见他。”宋江别了差拨,离了抄事房,自来点视厅上见这节级。那差拨也自去了。
话说当时宋江别了差拨,出抄事房来,到点视厅上看时,见那节级掇条凳子坐在厅前,高声喝道:“那个是新配到囚徒?”牌头指着宋江道:“这个便是。”那节级便骂道:“你这矮黑杀才!倚仗谁的势要,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宋江道:“人情,人情,在人情愿。你如何逼取人财,好小哉相!”两边看的人听了,倒捏两把汗。
那人大怒,喝骂:“贼配军,安敢如此无礼,颠倒说我小哉!那兜驮的,与我背起来,且打这厮一百讯棍!”两边营里众人,都是和 宋江好的。见说要打他,一哄都走了,只剩得那节级和宋江。
那人见众人都散了,肚里越怒,拿起讯棍,便奔来打宋江。宋江说道:“节级,你要打我,我得何罪?”那人大喝道:“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宋江道:“你便寻我过失,也不计利害,也不到的该死。”那人怒道:“你说不该死,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宋江冷笑道:“我因不送得常例钱便该死时,结识梁山泊吴学究的却该怎地?”
那人听了这声,慌忙丢了手中讯棍,便问道:“你说甚么?”宋江答又道:“自说那结识军师吴学究的,你问我怎地?”那人慌了手脚,拖住宋江问道:“足下高姓?你正是谁?那里得这话来?”宋江笑道:“小可便是山东郓城县宋江。”那人听了大惊,连忙作揖,说道:“原来兄长正是及时雨宋公明。”宋江道:“何足挂齿。”那人便道:“兄长,此间不是说话处,未敢下拜。同往城里叙怀,请兄长便行。”宋江道:“好。节级少待,容宋江锁了房门便来。”
(2)大名府两院押牢节级铁胳膊蔡福、一枝花蔡庆
狱子炕上坐着那个两院押牢节级,带管刽子,把手指道:“你认的我么?”卢俊义看了,不敢则声。 这两院押狱兼充行刑刽子,姓蔡名福,北京土居人氏。因为他手段高强,人呼他为铁臂膊。傍边立着一个嫡亲兄弟,姓蔡名庆。
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氏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只见司前墙下转过一个人来,手里提着饭罐,面带忧容。蔡福认的是浪子燕青。蔡福问道:“燕小乙哥,你做甚么?”燕青跪在地下,擎着两行珠泪,告道:“节级哥哥,可怜见小人的主人卢员外,吃屈官司,又无送饭的钱财!小人城外叫化得这半罐子饭,权与主人充饥。节级哥哥怎地做个方便,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说罢,泪如雨下,拜倒在地。蔡福道:“我知此事。你自去送饭把与他吃。”燕青拜谢了,自进牢里去送饭。
蔡福转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的那瞒心昧已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北京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直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
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晚些成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3)郓城县节级朱仝
禁子都监下了。把雷横枷了,下在牢里。当牢节级却是美髯公朱仝,见发下雷横来,也没做奈何处。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扫一间净房,安顿了雷横。少间,她娘来牢里送饭,哭着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纪六旬之上,眼睁地只看着这个孩儿。望烦节级哥哥可看日常间弟兄面上,可怜见我这个孩儿,看觑看觑。”朱仝道:“老娘自请放心归去。今后饭食不必来送,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处,可以救之。”雷横娘道:“哥哥救得孩儿,却是重生父母。若孩儿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朱仝道:“小人专记在心,老娘不必挂念。”那婆婆拜谢去了。朱仝寻思了一日,没做道理救他处。朱仝自央人去知县处打关节,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县虽然爱朱仝,只是恨这雷横打死了他表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说了,又怎奈白玉乔那厮,催并叠成文案,要知县断教雷横偿命。
(4)蓟州两院押狱病关索杨雄
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驮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段子采缯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却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
(5)孟州牢城营的康节级
话里却说施恩已有人报知此事,慌忙入城来和父亲商议。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着人去上下都使了钱,受了人情贿赂,众人以此不由他分说,必然要害他性命。我如今寻思起来,他须不该死罪。只是买求两院押牢节级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却又别作商议。”施恩道:“见今当牢节级姓康的,和孩儿最过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老管营道:“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时。”
施恩将了一二百两银子,径投康节级,却在牢未回。施恩叫他家着人去牢里说知。不多时,康节级归来,与施恩相见。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诉了一遍。
康节级答道:“不瞒兄长说,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弟兄,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商量设出这条计来。一应上下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都接了他钱。厅上知府一力与他做主,定要结果武松性命。只有当案一个叶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这人忠直仗义,不肯要害平人,亦不贪爱金宝,只有他不肯要钱,以此武松还不吃亏。今听施兄所说了,牢中之事尽是我自维持。如今便去宽他,今后不教他吃半点儿苦。你却快央人去,只买叶孔目,要求他早断出去,便可救得他性命。”施恩取一百两银子与康节级,康节级那里肯受,再三推辞,方才收了。
(6)高唐州的当牢节级蔺仁
宋江已知杀了高廉,收军进高唐州城内。先传下将令:“休得伤害百姓。”一面出榜安民,秋毫无犯。
且去大牢中救出柴大官人来。那时当牢节级、押狱禁子已都走了,止有三五十个罪囚,尽数开了枷锁释放。数中只不见柴大官人一个,宋江心中忧闷。寻到一处监房内,却监着柴皇城一家老小;又一座牢内,监着沧州提捉到柴进一家老小,同监在彼。为是连日厮杀,未曾取问发落。只是没寻柴大官人处。
吴学究教唤集高唐州押狱禁子跟问时,数内有一个禀道:“小人是当牢节级蔺仁。前日蒙知府高廉所委,专一牢固监守柴进,不得有失。又分付道:'但有凶吉,你可便下手。’三日之前,知府高廉要取柴进出来施刑。小人为见本人是个好男子,不忍下手,只推道本人病至八分,不必下手。后又催并得紧,小人回称柴进已死。因是连日厮杀,知府不闲,却差人下来看视。小人恐见罪责,昨日引柴进去后面枯井边,开了枷锁,推放里面躲避。如今不知存亡。”
(7)蓟州押狱节级
话说马知府见了,叫道:“且拿这厮过来。”当下十数个牢子狱卒,把李逵驱至当面。马府尹喝道:“你这厮是那里妖人?如何从半天里吊将下来?”李逵吃跌得头破额裂,半晌说不出话来。马知府道:“必然是个妖人!”教去取些法物来。牢子、节级将李逵捆翻,驱下厅前草地里。一个虞候掇一盆狗血,劈头一淋;又一个提一桶尿粪来,望李逵头上直浇到脚底下。李逵口里、耳朵里都是尿屎。李逵叫道:“我不是妖人,我是跟罗真人的伴当。”
原来蓟州人都知道罗真人是个现世的活神仙,因此不肯下手伤他,再驱李逵到厅前。早有吏人禀道:“这蓟州罗真人是天下有名的得道活神仙,若是他的从者,不可加刑。”马府尹笑道:“我读千卷之书,每闻今古之事,未见神仙有如此徒弟,即系妖人。牢子,与我加力打那厮!”众人只得拿翻李逵,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马知府喝道:“你那厮快招了妖人,便不打你!”李逵只得招做“妖人李二”。取一面大枷钉了,押下大牢里去。
李逵来到死囚狱里,说道:“我是直日神将,如何枷了我?好歹教你这蓟州一城人都死!”那押牢节级、禁子,都知罗真人道德清高,谁不钦服,都来问道:“你这个端的是甚么人?”李逵道:“我是罗真人亲随直日神将,因一时有失,恶了真人,把我撇在此间,教我受些苦难,三两日必来取我。你们若不把些酒食来将息我时,我教你们众人全家都死!”
那节级、牢子见了他说,倒都怕他,只得买酒买肉请他吃。李逵见他们害怕,越说起风话来。牢里众人越怕了,又将热水来与他洗浴了,换些干净衣裳。李逵道:“若还缺了我酒食,我便飞了去,教你们受苦!”牢里禁子只得倒陪告他。
(8)登州大牢中的包节级
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却是毛太公的女婿,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才把解珍、解宝押到厅前,不由分说,捆翻便打,定要他两个招做“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解珍、解宝吃拷不过,只得依他招了。知府教取两面二十五斤的死囚枷来枷了,钉下大牢里去。
毛太公、毛仲义自回庄上商议道:“这两个男女却放他不得!不若一发结果了他,免致后患。”当时子父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与我一发斩草除根,萌芽不发。我这里自行与知府的打关节。”
却说解珍、解宝押到死囚牢里,引至亭心上来见这个节级。为头的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教对付他两个性命。便来亭心里坐下。小牢子对他两个说道:“快过来跪在亭子前!”包节级喝道:“你两个便是甚么两头蛇、双尾蝎,是你么?”解珍道:“虽然别人叫小人们这等混名,实不曾陷害良善。”包节级喝道:“你这两个畜生!今番我手里教你两头蛇做一头蛇,双尾蝎做单尾蝎!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
(9)登州小节级铁叫子乐和
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在牢里来。见没人,那小节级便道:“你两个认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道:“我只亲弟兄两个,别无那个哥哥。”那小牢子道:“你两个须是孙提辖的兄弟?”解珍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我却不曾与你相会,足下莫非是乐和舅?”
那小节级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当,做小牢子。人见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好武艺,教我学了几路**法在身。”
原来这乐和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乐品尽皆晓得,学着便会;作事见头知尾;说起**棒武艺,如糖似蜜价爱。为见解珍、解宝是个好汉,有心要救他,只是单丝不成线,孤掌岂能鸣,只报得他一个信。乐和说道:“好教你两个得知,如今包节级得受了毛太公钱财,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却是怎生好?”解珍道:“你不说起孙提辖则休,你既说起他来,只央你寄一个信。”乐和道:“你却教我寄信与谁?”
解珍道:“我有个房分姐姐,是我爷面上的,却与孙提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原来是我姑娘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只有那个姐姐和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娘,却是我母亲,以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的你暗暗地寄个信与他,把我的事说知,姐姐必然自来救我。”
乐和听罢,分付说:“贤亲,你两个且宽心着。”先去藏些烧饼肉食来牢里,开了门,把与解珍、解宝吃了。推了事故,锁了牢门,教别个小节级看守了门,一径奔到东门外,望十里牌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