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落下闳和刘歆开启了“以律起历”的模式之后,后世历家纷纷效仿。
东汉末年,刘洪造《乾象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和《易经》的关系,“其为之也,依《易》立数,遁行相号,潜处相求,名为乾象历“。唐代一行造《大衍历》,更是直接以“大衍之数”为名。《新唐书▪历志一》说:“至唐一行专用大衍之策,则历术又本于《易》矣。盖历起于数。数者,自然之用也。其用无穷而无所不通,以之于律、于易,皆可以合也。”
古人相信,宇宙存在着一种普遍适用的自然规律。这种规律存在于任何事物当中,音律中有,天文中有,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也就是所谓“其用无穷而无所不通。”将这种规律提炼总结出来,用最精简的数字或符号来模拟和表达,这就是象数,也就是所谓的“数者,自然之用也”。这种思想和方法其实就是《易经》中所说的:“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於阴阳而立卦”。
既然数是自然之用,可为什么“以律起历”的做法会受到后人的质疑呢?
明代宋濂在《元史▪历志》中指出:“授时历以测验、算术为宗,惟求合天,不牵合律吕、卦爻。”说到了点子上。
历法来源于天体运行,是以实际观测的数据为根本的,追求的是和天象相符合,而不应当牵强附会到音律、易卦上去。
可能有的朋友会问了,你以前说易学象数来源于音律,来源于天文,现在又说天文和易学不能牵强附会,这是不是矛盾呢?且听阿伟哥一一道来:我们要知道,易学象数是古人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对其中规律进行提炼总结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说,音律数理和天文数据是古人提炼和总结的素材。
相较于天文数据的繁杂和不规则,音律1:2:3这种极精简的数理规律,显然能够更直接和直观地体现自然规律,由此被古人视为自然规律的最佳表达。但是,我们应当明白的是,音律的1:2:3和天文数据一样,本质上只是一种“素材”,而不是“数”。两者的区别就是阿伟哥在前面文章中反复强调的“历数”和“拟数”的区别。邵雍说:“参天两地而倚数,非天地之正数也。倚者拟也,拟天地正数而生也。”拟,比拟,模拟。易学中的“数”本质上都是“拟数”,是模拟天地的正数而产生的。不理解这一点,就会犯落下闳一样的错误。
比如,一个回归年365.2422天,一个朔望月29.53059天,这些天文数据永远不会恰恰是整数,而为了协调日月周期,每三年就要置一个闰月,十九年置七闰,而对于易学象数而言,追求的是最简洁的规律性和周期性的表达,使用的是“拟”的方法,也就是365.2422拟为360,29.53059拟为30,因此,6个甲子周期360天,就可以完成一个周期。这就是“正数”和“拟数”的区别。音律中的“数”也存在这个问题。“三分损益法”中的2:3比例关系,这是数理规律,由此而生的“五音”和“十二律吕”则是“数”(指象数而言,而非乐理)。比如,“五音”对应于“五行”,“十二律吕”对应于“十二地支”,在象数中,五行和十二地支都是闭环的圆道,而实际的音律中“黄钟不能还原”,不可能回到原点。这是音律上的“正数”和“拟数”的区别。落下闳和刘歆的问题就在于——用“拟数”去“倒推”需要精密测量的天文数据,只能是一种牵强附会,是不可能得到正确结果的。当然无论是《太初历》,还是《三统历》,肯定是建立在一定的真实天文测量数据基础之上的,只是他们有意无意地混淆了“历数”和“拟数”的区别,基于历、律、易互通的思想,欲融会贯通,使历法披上神圣而神秘的色彩,不过这种做法反而损害了由实测而得的天文数据的原有精度,成了画蛇添足之举。
这个问题,阿伟哥猜测落下闳和刘歆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纯粹是为了顺应“时代的潮流”,给自己的历法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迎合统治者的口味和适应政治的需要。
既然“以律起历”不足取,那么”易数”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呢?
最早记录“三分损益法”的《管子▪地员》,并不是讲述乐理的文章,而是一篇研究土地分类,涉及土壤地理和植物地理的专业论文。因为我们研究的是易学而不是土壤学,原文太长,阿伟哥不再一一列出了。文中管子提到“三分损益法”,其实是讲如何通过音律来探知不同土壤的地下水位的深度。这是音律规律在具体科学中的实际应用。音律竟然能够和地下水的深度扯上关系,神奇吗?在现代科学看来,一点也不神奇。拿医学上广泛应用的超声检查来说,就是利用超声波的特性,来检查机体内部组织的情况的一种无创手段。所谓超声波,也是声波,只不过是频率超过了人耳听觉范围的而已。超声波,遇到密度不同的组织和器官,产生不同的的反射、折射和吸收等效应,反馈回来的信号转化为视觉信号,就能推断各类组织的状况。从这一点上说,管子用音律探测地下水深度和用超声探测囊肿或者血流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连小鬼子都知道利用声波探知地下的变化联想到,阴阳五行家的祖师邹衍曾经在燕国“吹管定律”,改变了“寒谷”的气候。这类传奇故事一直被人们视为“虚言妄说”,如果我们结合管子的记述,完全可以理解为邹衍利用音律,对“寒谷”的气候和土壤进行了深入调查,并指导合理的农作物种植。无论如何,在两千多年前,古人能有这样的科学思想和方法,也是一件足以令人称奇的事情。管子和邹衍用音律规律指导对土壤和气候的研究,严格来说,他们所言及的“五音”已经不是音律的概念,而是由音律提炼出来的"易数”符号。“易数”是自然规律最精简的数字表达,但是我们始终不要忘记它始终是一种“拟数”,对于地下水位而言,它可以给出各种不同音调对应的地下水的深度比例关系,但是不能直接推导出具体的数值。其实,学习过易占的朋友可能就会对这一点有所体会:当预测结果需要以数字表达的时候,比如高度、长度、数量等,易卦所体现的“数”并不是的真实的数值,而是“拟数”,换言之,只是给出了一个大致范围和比例关系,具体的数值需要占卜者根据实际情况斟酌确定。
这才是“易数”的正确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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