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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字成语

杨枫:我们为何追求科学

2023-05-06 21:55:15

四十二史

科幻春秋

《E=mc³:边角料科研奇思录》

主编:杨枫,王博言

出版社:中央编译出版社

2022-07

我们为何追求科学

——《E=mc³》后记

古往今来,科幻与科学的关系一直是科幻领域的一项重要议题。即便是将目光局限在中国大陆,我们在科幻史上也至少能清晰地看到该议题的三次现身:首先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科幻热潮,从50年代一直持续到60年代中期;其次是80年代的科文之争,尤其是1983年针对“精神污染”发起的清污运动;再一次则是在刘慈欣于2015年获得雨果奖以后,科普式科幻作品的逐年复兴。

考察彼时的社会环境,不难发现,上述三次变革多多少少都与我国的科教政策息息相关,而在这之中,存在着一个至关重要,但往往被忽视的问题:科学究竟是什么?当我们追究科幻究竟姓不姓“科”时,往往会不假思索地为这个问题预设好答案:所谓“科”就是现实当中存在着的科学技术。然而这句话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逻辑漏洞——就像“1=1”这样的恒等式一样,它只不过是一句自我指涉的废话而已,并没有回答这样一个科学史范畴的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它关乎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而一旦我们立足于此,就不难发现,其实科学、哲学、艺术甚至宗教都似乎拥有某些共同的特质。并且这个问题还可以继续细分,诸如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间的关系,科学与技术之间的异同,等等。

薄薄的一本科幻小说集自然无法全面涵盖所有这些议题——科幻小说本来也难以承担此等重任。不过,考虑到参与本书撰稿的作者全都拥有科研背景,我们至少可以通过他们的写作,看到科研人士的科幻创作如何与他们的科学探索互动。

正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在2019年11月的中国科幻大会上,我们展开了题为“实验室里的怪东西”的专题讨论,最后结出的果实,便是本书中的《真理的海洋》。这篇小说构成了本书的基石——它取材自作者研究生阶段的真实经历,重点关注两件事:其一是科学研究的过程;其二是科学人的生活和心路。

书中的原创小说大都回应了这两个问题,并且其主人公的心境呈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焦虑。这种焦虑扎根于我国“学以致用”的功利传统,集中体现在年轻学者对“科学到底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的迷茫上。但这种心境又与过往的科幻作品(如何夕《伤心者》或昼温《温雪》)所呈现出的焦虑有所不同。在此,焦虑与其说是一种写作对象,不如说是一种驱动角色找寻答案的动力。而他们的答案又千差万别:在《真理的海洋》中,数学家意识到诠释真理与发现真理殊途同归;在《双脑筑城记》中,科研在另类的天才眼中成了一种升级游戏,一种买卖。

这些答案从多种角度回应了传统视角下的刻板印象——这些印象在书中的《科幻作品中的科学家》及其附录《疯狂科学家列传》中可见一斑。科学迷信、科学家迷信,以及这些迷信和崇拜所呈现出的另一面——科学和科学人的工具化……近年来,在市面上我们所能够看到的科幻小说中,这些刻板印象仍然持续存在着。

回到本书。更重要的是,书中收录的这些小说还呈现出了科学与现实间的互动方式:在《梦蚀》中,赞助虚拟现实与脑科学实验的是一家游戏公司,这在现实世界中是非常常见的产学合作模式;《触摸呼吸》中描绘了真实的学术会议、多人研究过程,及研究成果彼此间的启示;《双脑筑城记》呈现了理论科学在技术领域发挥的作用;H.G.威尔斯的《飞蛾》则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学术领域的猜忌、纠纷和倾轧。在此,与科学人一样,科学也脱去了脸谱,成为一个拥有丰满血肉的主角。

但这样还不够,关于“科学是什么”的答案仍然还不够清晰,反而似乎淹没在了专业人士的生活当中。为此,我们反其道而行之,选取了《砖月亮》这样一部最“不科学”的作品压轴——正是因为它不科学,反而有助于我们领悟科学的真谛。

《砖月亮》是美国作家兼教育家爱德华·埃弗里特·黑尔创作于1869年的小说,小说中,一群有志之士为了解决经度测算问题,发射了文学史上最早的人造导航卫星。在今天看来,这颗卫星的制造方式可谓荒谬至极——它通体由砖块砌成,用两座飞速旋转的飞轮射向太空(明显取自橄榄球自动发射架),飞轮的动力源自瀑布,其运作方式相当于一台永动机;载着乘客升天后,乘客带上去的种子和牲畜受进化论的影响,一代代开始发生进化,短短一年间就从庄稼进化出了乔木……

写信给达尔文,说他说得都对。我们从地衣开始栽培,现在已经种出棕榈树和铁杉了。

——爱德华·埃弗里特·黑尔《砖月亮》

但小说同时也细致地呈现出了这样一项艰巨的工程的落实方式,甚至还将资本和政治的力量也纳入其中,完整阐释了完成这样一项空前绝后的伟大计划所必须执行的各种琐碎事务。并且也提供了大量可靠的细节,诸如砖月亮的用途、地月通信的方式、卫星轨迹的测算和追踪等。细致入微的书写令人不禁联想到在90年后,大西洋另一端的英国科幻协会当中的年轻科幻爱好者们热情洋溢地规划着的登月计划(其核心人员就包括黄金年代的领军人物阿瑟·C.克拉克)。在此,我们可以说,它的结果是不科学的,但它的过程是科学的,遵循着科学的逻辑。相比于结果的科学性,我认为,这种过程的“科学性”才是科学更重要的面相。而从某种意义上讲,科幻小说之所以能够引人入胜,也是因为它们能够带领读者去领略这种过程,让读者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短暂地参与科研活动,去收获“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快乐,哪怕这里的新发现是虚构的。

以特德·姜的名篇《脐》为例:小说中虚构的五花八门的“本初生物”(一种考古学发现,诸如没有肚脐的木乃伊等)成为了神创论的坚实证据,但是进化论却并未因此消亡,反而与神创论融合,催生出了关于人类起源,乃至宇宙演化的新理论。而文中的科学家会在发现这种新理论的时候感到由衷的狂喜,因为它揭示了宇宙更加高深的秘密,让我们距离理解这个世界又前进了小小的一步。

《脐》收入小说集《呼吸》▲

这也间接回答了本文标题中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追求科学?站在科学人的立场上,上文提及的这种过程和过程中的快乐可以被视作一种心灵上的乌托邦——生而为人,必然要与世俗产生种种纠葛,但不论发生什么,科研这种孩童般的纯粹智性的活动总是能够成为一种精神港湾。

这也是书中的科研人员大多保持着“痛并快乐着”的矛盾心态,继续奋战的原因。

当然,本书并非仅仅写给科学人群体,供其自我感动的书。“我们为什么追求科学?”的问题,最终还是要落到普罗大众的立场下。在此,我想援引2021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之一大卫·朱利叶斯的成果——他研究的是辣椒素与皮肤灼烧感之间的关系,但是这项研究最终却指向了“温度和触觉受体的发现”。从现实价值的角度看,该研究的发现在医疗和仿生领域意义非凡(暂举一例,日后的虚拟现实领域中涉及触觉的仿真装置就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利用这项成果),但它的目的听起来就不那么“有用”了。在此,目的和结果似乎出现了背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如前文所述,科研本身的目的就是洞悉规律。以此为大前提,我们便不难看出朱利叶斯的研究本身从“求知”到“得知”的内在逻辑了。并且,我们也能够看到一项规律或法则对现实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正如刘慈欣在《三体》中所说的那样,宇宙法则才是至高无上的武器。作为人类这样一个群体,我们对世界的领悟每增长一点,我们应对身边的环境的能力也就会更进一步,我们距离“神明”也就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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