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17日拂晓,潘塘镇潘塘村村民卢长胜起了个大早,赶着骡车,向着徐州城方向而去。
卢长胜虽是个庄家户,但为人心思十分活络,日常间除了种地之外,还经常往来于徐州城和各村之间做一些小买卖补贴家用。
当天,卢长胜进了徐州城内,卖掉骡车上的农货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杂货铺内挑拣一些农用货品,反而是来到徐州下街的苗家粮行,从早先联络好的管账刘先生那里,背出了整整八大麻袋的东西。
这八大麻袋东西,可是刘先生费了不少功夫,最终凑买出来的。
这里面的东西,是城外游击大队王铭川队长提出购买的急需用品。前些日,游击队方面已经派人入城联系刘先生筹备,而卢长胜此番进城,为的就是将这些货物运回根据地。
不过,像蜡纸、油墨、白纸、复写纸这些货物,在当时都属于战时管制物品,买得不容易,想要运出城,其实更不容易。
“我说老卢,待会儿你准备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出去呢?”刘先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框镜,有些担忧地望着车上这八大麻袋东西问道。
“放心吧,”卢长胜拍了拍车上的麻袋,一脸轻松地说道:“我经常来往进出徐州,南面卡子口的几个伪军,平日里都给他们塞的都有好处,每次出城那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运这些东西出去,问题应该不大。”
凭借着往日的经验,卢长胜当时觉得此番运货出城,问题不大,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当他赶车来到关卡口子跟前的时候,会遇到那么意外的情形。
徐州城南的关卡口子,卢长胜一年也不知道要进出多少次,这里把守的伪军,上至小队长,下到普通士兵,卢长胜每个都有打点,跟各个伪军自然十分熟络。
然而,当天晌午,当他再次来到这个关卡口子跟前的时候,卢长胜却不由地有些傻眼了。
关卡口子跟前,几名伪军正挨个盘查过往来人,情形倒是跟往日一样,但眼前的这些伪军,卢长胜却一个也不认识。
当天的岗哨,竟然全换人了!
这个时候,已经走到管卡口跟前了,自己赶着骡车这么大的阵仗,想要掉头回身,已经来不及了。
万般无奈之下,卢长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赶着骡车,向着管卡口处冒险闯去。
果不其然,当他走到近前之时,一个伪军立即走过来,大声对卢长胜喊道:
“赶车的,车上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卢长胜应答,旁边走到车身近前的另外一名伪军已经开始翻看起麻袋里的东西。
“老总辛苦,”卢长胜赶紧跳下车,掏出香烟往伪军手中塞去,但对方压根没有理会,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歇,直接打开了麻袋口,里面的油墨、纸张,顿时露了出来。
“偷运军管物资!”旁边的伪军一看,顿时大叫了起来,两人立即上前抓住卢长胜的双臂,一面使劲,一面喊着要将对方扭送到宪兵队去。
油墨、纸张露出来的那一刻,卢长胜的脑袋一阵发懵,但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自己不能慌,这关头,一慌可就全完了。
卢长胜一面挣扎着,一面忙着解释:“老总,老总别发火嘛。这上面的东西,可都是给刘科长捎的货呀。”
“刘科长,哪个刘科长?”伪军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不由缓了三分。
抗战之时,汉奸、伪军头目趁着国难大发国难财,暗中输运、侵吞战备物资的情况,这些伪军们平日里自然耳濡目染了不少。因此,当卢长胜一说这是上面让捎带的东西,几名伪军先前抓住卢长胜的手臂,顿时不由松了几分。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刘科长,不过是卢长胜危急时刻,猛然回想起听过他人说,有个刘科长在徐州吃得开,因此瞎蒙喊出来的。
真让卢长胜仔细说出姓名,卢长胜也说不出来。
卢长胜说不出来,但运气不错,对方刚问完,岗楼上值班的伪军班长便发话了。
“刘科长?我好像认识,金姑里警察局的那个刘科长吧。”
都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卢长胜也不好再说不是,只得点了点头。
那名伪军班长随即对众人吩咐道,“先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问一问。”
看着伪军班长离去的背影,卢长胜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和焦急的等待之中,自己刚才是瞎说的,一打电话,自然全都露馅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呢?卢长胜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样子,然而,内心却焦急万分,想不到半分脱身的办法。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煎熬着,一直等到岗楼上再次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
“完了。”卢长胜的心沉到了底,心如死灰,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来到自己面前,踌躇了片刻,最终挥了挥手:
“刘科长今天没在,让他走吧。”
想必这名伪军班长也不敢得罪那名刘科长,在真假难辨的情况之下,最终不敢贸然拦阻对方的“夹杂”私活。
绝处逢生的卢长胜随即赶紧跳上骡车,赶车快速通过了管卡口,随后舍弃大路拐上小道,走三官庙、吴庄、洞山口,穿过棠张直奔东南抗日根据地。
次日一早,卢长胜便将捎出的货物,全部交到了王队长的手中。
解放后,再次回忆起这次险象环生的闯关,卢长胜依然感慨不已:
“当时要是那个科长接住电话的话,我那次可就全完了。”
在那烽火狼烟的岁月里,有无数草根英雄,他们在晦暗之际奋起,却最终消隐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些隐匿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故事,虽然鲜为人知,却依然是当年那幅波澜壮阔的人民战争画卷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