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无义战,战国无君子。七国争霸,用的是权谋,靠的是武力。各国为了实现消弱敌手壮大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张仪用计把楚国的国君骗到了秦国软禁起来,范雎用谋让赵国替换良将,最终四十万冤魂埋骨长平。周游于列国的纵横家们,为了个人富贵和一已名声,用计如魔。而苏秦为报燕昭王知遇之恩,在齐国、赵国、燕国三个国家做相国,进行了长达十六年的三面间谍生涯,最终差点儿把齐国给玩残了。说他们是名士没错,纵横列国,凭三寸不烂之舌,一言兴邦,一言灭国。可要说高士,可就差点儿了。
唐代司马贞评价说:魏之信陵,邻国相倾。以公子故,不敢加兵。颇知朱亥,尽礼侯嬴。遂却晋鄙,终辞赵城。毛、薛见重,万古希声。
清代李晚芳评价说:战国四君,皆以好士称,惟信陵之好,出自中心,盖其质本仁厚,性复聪慧。聪慧则能知人用人,仁厚则待贤,自有一段慕不尽之真意,非勉强矫饰者可比,此贤士所以乐为用也。余三君,孟尝但营私耳,平原徒豪举耳,黄歇愈不足道,类皆好士以自为,而信陵则好士以为国也。
以上两人的评价,很是中肯,我深以为然。故以为公子无忌可得高士之名。但信陵本王族出身,其所作所为虽有道义,但仍是本分,所以这高士之名便略显得不够有底气。
但另外一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真高士,真风流,真性情。这个人就是千里驹鲁仲连!
鲁仲连(网图侵删)
齐之高士魏安釐王问天下之高士于子顺,子顺曰:“世无其人也;抑可以为次,其仲连乎!”王曰:“鲁仲连强作之者也,非体自然也。”子顺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变,习与体成,则自然也。”(《资治通鉴》)
这段对话的大意是:安釐王问孔斌谁是天下高士,孔斌说世上没有这种人;如果说可以有次一等的,那么这个人就是鲁仲连了。安釐王认为鲁仲连是强迫自己这样做的,而不是本性的自然流露。孔斌强调说"人都是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事情的。假如不停地这样做下去,就会成为君子;始终不变地这样做,习惯与本性渐渐地融合为一体,那么就成为自然了。"
孔斌是孔子的六世孙,自然是家学渊源,深谙儒家智慧的人。他能给鲁仲连如此之高的评价,只能说明“鲁仲连真高士也”!
从史料中记载的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到孔斌认为天下名士多如繁星,但真正能称作高士的,只有鲁仲连一个。好家伙,战国风云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偏偏一个名声并不算显赫的鲁仲连能称之为高士。这个鲁仲连究竟有什么不凡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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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仲连,齐国人,从小见识不凡,长于谋略,极为急公好义,其在历史上的记载并不算多,但从从事件本身及以事后的作为,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豪侠之士,是一个不为名利,急公好义的乱世君子。
和大多数纵横家一样,鲁仲连也是以口才超群、谈锋机警而闻名,但鲁仲连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为辩而辩,只为国事而辩,不为争而争,只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
鲁仲连少年成名,年少就敢向当世大家发起质问。当时齐国有名的辩士田巴,辩才无双,曾一日辩服千人。可当昏鲁仲连向他发出“楚军攻南阳,赵氏伐高唐,燕人十万之众在聊城而不去,国亡在旦暮耳。先生将奈何?”的质问时,对于这位当世辩才赫然当头一棒,直戳问题本质,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于是对于鲁仲连心服口服,从此不再言“辩”。而鲁仲连千里驹的名号也不胫而走。
公元前 284 年,燕将乐毅合纵伐齐,半年下七十余城,齐国灭亡在即。五年后,田单率军民以火牛阵大败燕军,并乘势收复失地。田单势如破竹,但在聊城下受阻寸步难行,而鲁仲连则凭借对局势的分析,对燕将性格、心理的精准把握书写了一封劝降信,并用箭射入城中。结果令燕将心生绝望,自裁而死,聊城遂不战而破。而此一事也书写了“一箭书退百万兵”的千古传奇。功成之后齐王想要封赏鲁仲连,而他却不愿意屈身侍奉,放弃自己的志向,悄悄逃到东海藏起来了。
长平之战后,秦军大军压境,兵困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国向魏国和楚国求援,魏国想劝赵国向秦妥协。眼看赵国就要屈从于外部压力,鲁仲连为了保持秦国和齐国的势力均衡,游说魏国特使,他慷慨陈词,摆事实,讲道理,详细说明了秦国攻赵所带来的危机。从而使魏使“不敢复言帝秦”,而赵国也在平原君赵胜的带领下顶住了秦军的进攻。随后“魏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军,秦军遂引而去”。在这件事件中,鲁仲连令人刮目相看之处不在于如何说服魏使,而在于事后平原君“以千金为鲁连寿”,而鲁仲连以功成之后而有所取“是商贾之事”而不肯接受,一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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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要说鲁仲连做的事愿算不得多惊天动地,但要看到,战国之时不讲公义,法家、墨家、儒家、阴阳家、纵横家,兵家等诸子百家的门人都以富贵出仕为最终目标。张仪范睢如此,孙膑庞涓如此,吴起乐毅如此,韩非商鞅如此,尉缭李斯如此。所以出了一个不重名利,只以自己国家的安危为重的鲁仲连,就显得格外珍贵了。也难怪后世李白对他极为崇拜,在多首诗中对他进行赞颂,比如侠客行一诗中的侠客形象与鲁仲连何其相似也。但我觉得李白下面的这首诗却更加生动贴切,有诗为证:
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
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
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
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
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