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走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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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后9月下旬，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召开。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酝酿推举新中国领导人。然而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围绕一份副主席的候选人名单，产生了不大不小的争议。

一、有争议的名单

在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等人联合推荐下，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名字出现在副主席候选人名单中：李济深。

此人的列选，在中共党员中引起不小的议论。李济深啊！他能行吗？当年在广州，他对我们党可是犯过罪的。

这一片段，在2009年上映的国庆献礼巨作《建国大业》中，就曾演绎过。李济深本人对毛主席惭愧地说：“我杀过你们**。”李济深所指，是发生于1927年的一场政变。具体细节网上有很多资料，笔者就不过多引叙了。

影片中毛泽东却说：“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我们是殊途同归。”

这是艺术作品的演绎，到底当事人是不是这样说的，原话可能有变动，但可以确信的是，政协选举的时候，有不少人对李济深是持不确定态度的。毛泽东为此还专门做了解释，并号召大家团结一致向前看，还说了很多褒奖李济深的话，大意是，他做过的很多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族有益于解放事业的事情，你们大家并不知道。

那么，李济深究竟做了什么，能够让毛主席亲自给他说话呢？

李济深出生于1885年，比蒋介石还大两岁，早年追随孙中山先生，在**中资历非常深厚。他虽是广西苍梧人，却在辛亥革命的大潮中，在广东系势力中扎下根来。有意思的是，后来与李济深一同称霸广东的南天王陈济棠，也是广西人。

李济深与蒋介石做人做事的方式大异其趣，从30年代早期开始，两人就逐渐显示出矛盾，夺权成功的蒋介石一度宣布开除李济深的**党籍。

尤其是九一八事变后，**内很多有良知的人士都希望蒋介石停止“剿共”北上抗日，李济深目睹蒋介石一意孤行，于是到福建联合第十九路军，发动了著名的福建事变。

二、早就开启的联合

李济深当时希望扩大战线，联合中央苏区，谋求实现江西、福建两省一起行动，彻底击败蒋介石反动派。李济深知道过去与中共有误会，因此主动放低姿态向中共示好。客观地讲，大革命时代风起云涌，各种形势不明朗，就算两党之前有过节，也算不上什么过不去的仇。1936年国共不也实现第二次合作了嘛！

如果当时毛泽东能主导形势，双方肯定就达成联合了。可惜在博古主政之下，狭隘的斗争理念占了上风，毛泽东的正确意见被付之高阁，红军对李济深、蔡廷锴、蒋光鼐持敌视态度，坐视福建反蒋军孤立无援陷入失败。

毛主席那时就已经感受到李济深希望化解往年仇怨的诚意，所以后来一直对李济深抱以善意，认定他不是蒋系反动分子。

1936年李济深、陈济棠主导的反蒋“两广事变”被镇压之后，李济深环顾党内外，可与言者无二三，只有中共仍然抱定抗日之决心，于是抛开一切成见直接与毛泽东直接通信。

李济深表示：坚决同意中共的抗日主张。毛泽东则致以问候：：向参加福建事变的几位领导人问候。李济深百感交集，表示今后将与中共风雨同舟，共赴国难，合作到底，矢志不渝。

全面抗战爆发后，蒋介石迫于**内外压力，默许李济深恢复**员身份，并且请他出来做官，李济深也不推辞，担任了**军委会桂林办公厅主任。

李济深这个官做得空头官，手下无兵无权。但有为之人并不需要刻意凭借什么平台才能发挥作用，李济深既有心帮助中共抗日，就想得出办法做实实在在的好事。

八路军当时在武汉、长沙、重庆、桂林等大中城市都设有办事处，蒋介石连番发动反共高潮，桂林“八办”连连受到搜查破坏，一些中共党员被国府当局以各种借口抓捕。

李济深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向李宗仁、白崇禧施加压力，要他们顾及影响，不要破坏抗日大计。李、白与蒋也是同床异梦，李济深既是**元老，与他们又有同乡之谊，所以在反共方面多少减弱一些，表面上喊得挺响，手下却松了几尺。

李济深又多次向“八办”通风报信，提前告知**特务的破坏活动，又竭力一再压下蒋介石下达的限桂林“八办”关停的期限，还亲自出手解救了一批中共党员和抗日进步分子。

**内一些同情李济深的人，都暗地里提醒他不要太高调，不要招致蒋介石的嫉恨。李济深浑不在意，表示已经被老蒋永远开除过党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1944年桂林沦陷后，蒋介石让李济深回重庆作军事参议院院长。

李济深一口回绝，当这个空头官，被老蒋看管起来，那真是无聊之极矣。他毅然决定返回广西老家，大力组织民众抗日。

广东党组织、东江纵队与李济深频频联络，双方派出的代表，络绎于途。中共并打算在西南敌后及半沦陷区，建立以李济深为首的抗日民主政权。至抗战胜利前夕，中共中央更决定在南方成立以李济深为司令、以“东纵”和“珠纵”为主力的“华南民主联军”，准备在条件成熟时，团结其他力量，反攻广州。

当时李济深处境很艰难，政治处境、经济处境都很艰难，一度连基本生活都不好维持，一大家子人生计成了问题。有一次李济深的联络人陈残去到东江纵队的驻地罗浮山，广东党组织和“东纵”让他带回给李济深一斤黄金和一斤人参。众所周知，当时“东纵”的经济也是极为困难的。

中共在这种时候给予李济深政治上的信任和军事、经济上的支持，对李济深应有很大的触动。1945年4月到三罗地区考察时，李济深说：不要对**“有幻想”，同时又对**组织的抗日武装给予了赞扬，说“你们是真正抗日的”。

后来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华南民主联军一事未能成行，但中共与李济深达成合解，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知情的只有部分当事人和中共高层领导，大部分党政军民是不知道的。这也造成了一部分人对李济深先生的不理解。

三、继续反蒋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想笼络李济深、冯玉祥等党内元老，但其坚持内战的路线再次招致李济深的厌恶。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1947年内战越打越大，李济深见与蒋已无沟通和解的余地，于是南下香港，公然打出反蒋旗帜。

1948年1月1日，李济深与部分**左派政治家，以及大批有志于建立崭新中国的革命志士，成产了中国**革命委员会，也就是“民革”。

蒋介石闻知，气急败坏地让时任广东省主席宋子文，到香港去劝说李济深不要撕破脸。李济深一口回绝，宋子文给蒋介石报告：他态度顽强如旧！

李济深的高调行事，引起蒋介石极大震怒，毛人凤秉承其意，往香港派去大批特务，在李济深的住宅、民革在香港的固定会议地点布设大批坐探，甚至还派一些潜入民革，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李济深的动静。

民革成立大会结束没多久，毛人凤就搞到了处于绝密状态的民革131名成员名单。冯玉祥从海外寄给李济深的信件，蒋介石居然能在李济深拆看之前已全部知晓其内容；连李济深于1月8日会见中共中央香港分局副书记尹林平的情况，都被特务记录下来。可见特务对民革及李济深监控的严密程度。

换言之，只要蒋介石敢下手，保密局的特务随时能取李济深项上人头。李济深可以说拿生命在从事反蒋事业。

李济深估计那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单靠在舆论上打击蒋介石肯定不够，当务之急是摧毁蒋介石的武装力量，彻底断绝他反革命的希望。当时唯一能在军事上制蒋集团于死命的唯有中共，李济深基本上确定了日后要与中共合作的态度。

据李济深的六女儿李筱桐女士回忆，当时李济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从成立之日起，民革就把在**内部的策反作为首要工作。李济深曾经表示，如果我不在策反方面作出点成绩，何以面对新政协？何以面对新中国？

李济深利用自己的资历以及旧交，给当时占据一方的大佬如傅作义、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程潜等人写亲笔信，敦促他们反蒋。他派王葆真为军事特派员到上海，策动**中将刘昌义起义。包括陈明仁、卢汉这些小字辈，民革都参与了对他们的策反，为解放战争胜利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当然也有遗憾。1948年9月，李济深联络时任浙江省主席的陈仪，约请他共同反蒋。陈仪也是**元老级的人物，当时已经对蒋介石失望透顶，于是答应共同反蒋。

只不过陈仪谋事不密，过于相信他曾有恩惠的汤恩伯，想拉他一起搞个大事，结果汤恩伯举报了陈仪，后来陈仪被逮捕处决。

1948年8月，蒋介石在军事上左支右绌，败相已呈。而中共已经在筹备召开新政协会议，所谓新，是区别于抗战胜利后召开的政治协商会议。

蒋介石得悉冯玉祥、李济深、宋庆龄等**元老都接到中共邀请，不由得怒火中烧，指示保密局加紧查探，企图用最下作的手段阻止李济深等人与中共合作。

四、新生

李济深再在香港待下去，迟早会遭遇生命危险。

此时其他民主党派的首脑人物已经陆续北上，唯有李济深还在左右踌躇。他与宋庆龄、张澜等人不一样，1927年广州城的政变，使他始终心怀歉疚，合作可以，但以后将在一起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当年的事如一道伤痕横亘在中间，到底该怎样面对**！

还是中共先伸出为了友谊之手。

毛主席指示周恩来，一定要妥善、热情、周到、安全地邀请李济深北上。周恩来专门安排中共中央香港分局筹划此事。香港分局的潘汉年与以《华商报》工作人员身份掩护的饶彰风、杨奇周密策划，制定了帮助李济深摆脱监视奔赴解放区的行动方案，并由潘汉年亲自到李济深家中，向其传达了毛周二公的邀请与诚意，李济深感动莫名，表示愿意抛下一切负担，决意北上。

潘汉年随即向其详细介绍了行动计划和具体安排。

1948年12月24日，李济深故意放出风来，26日要在家中大宴宾客。其实是迷惑保密局特务，掩护前来接应的中共情报人中同。

到了李济深请客这天，他家客厅里灯火通明，李济深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自己穿着件小夹袄，在那里请客人吃饭，谈笑风生。

对面监视的特工从望远镜看到李济深没有外出的迹象，去吃饭了。过了一会，李济深礼貌地说要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他沿着另一侧的楼梯下了楼。出到门口，杨奇的车刚好抵达，分秒不差。

李济深立刻上车，车子马上开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香港。在李济深家对面监视的特工见李济深的衣服还挂在衣架上，以为请客仍在进行。当晚，李济深被秘密送上苏联籍货轮阿尔丹号，经过10天航程，顺利到达了解放区。

1949年9月，新政协会议召开，当副主席候选名单下发到大会进行讨论时，面对许多中共党员的争议，毛主席亲自出面解释，向大家解说了自1933年以来李济深先生的艰难历程，解说了他为了民族大义、抗日事业以及和平民主所作出的努力。

周恩来则更加详细地叙述了，李济深这些为反蒋作出的斗争，以及他自1946年以来遭受蒋介石种种压迫，甚至险些丧命的经历。

会场上，大家静静听着毛周的叙述，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李济深感动地流下热泪，当众向与会同志们鞠躬致谢。

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

看到李济深了吗？

李济深站在天安门城楼上，聆听毛主席发出的震撼世界的伟大呼号，目睹天安门广场红色的海洋，以及山呼海啸般的庆祝声、欢笑声，年过花甲的李济深再次感到了年轻的力量、新生的力量！

友情提示：油画版《开国大典》，李济深站在宋庆龄和张澜中间，戴眼镜那位。张澜也很有辨识度，留着一部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