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话之“搓白谈”

宁海土话把聊天叫搓白谈。

老父亲说家里要是没人自己是呆不住的，要出去搓白谈。母亲谓之，数灶头。白天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习惯去地里转转，晚饭以后出门，则一家一家的窜门，逢着哪一家人多，就扎堆搓白谈。

搓字是个很形象的字，小时候农村里穷，就搓稻草绳，做草鞋。我就搓过稻草绳，用手把两股稻草不断地搓转成绳，本来散着的稻草，互相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就成了可以捆绑东西的绳子，或者做成上山砍柴时穿的草鞋。

稻草可以搓成绳，人也一样。白谈搓多了，乡里乡亲的，情份就搓出来了。

老父老母常去的是堂叔家。堂叔是个特别勤劳的人，白天总在田地里干活，现在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不大下地干活了，闲置的地很多，他则自家的田地种了还不够，把别人的地都去拿来种。我父母常常劝他，这样身体会累坏的。勤劳也是一种病，改不了，为了赚更多的钱，堂叔堂婶晚上又接了村边厂子里计件的活，几个人在家里干。所以每晚上，家里总有不少人。老父亲和老母亲便时常晚饭后在他们家聊天，看他们干活，也和他们聊家长里短。平常要是家里有吃不了的东西就带些去，有穿不上的旧衣服也带些过去。堂叔种的东西多新鲜蔬菜也常送点过来，互相帮衬着。这样搓着白谈，关系就搓成一根很长很长的绳子。

白谈的妙处在于一个“白”字，象白开水的白。

似乎不重要，而实在是不可或缺。像我这样总是宅在画室的人，有空晚饭后去广场走走路，然后拐进广场边上的留耕堂搓白谈，白谈内容天南地北，有时是小城里的八卦，有时是熟人间的消息，最爱的是施老师，他嘴里的能人奇事，鬼鬼怪怪的异事特别多，话题层出不穷，大家半信半疑，他姑妄说之，大家也姑妄听之，却津津有味。可惜后来他病了，听他白谈也成了一种念想。

有些白谈不大白，褒贬身边的人，八卦桃色新闻，许多争端便由此而生，这在旧时的农村常有，有些亲戚便反目了，有些朋友便从此不来往，有些人甚至便结下了仇。

白谈的要诣是无关紧要，一较真便无趣，有些人喜欢正儿巴经的，一坐下便要探讨学术架势，书法家缠着你说笔法，画家总是念叨艺术主张，当官的慷慨激昂着政治形势。喝茶聊天，活活的整成学习课堂。白谈不白，不如不谈。

2020.5.20

青田石3cmX3㎝X5cm

书

应伟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