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汉权臣霍光,有一个事情是永远绕不过去的坎,那就是他废黜了自己亲手扶上皇位的昌邑王刘贺。
这种事情在封建社会是大逆不道、是越俎代庖、是以下犯上,跟人们世世代代所接受的礼教约束是大相径庭的,也是职场之中最难让人接受的底线问题。如果一个臣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换皇帝,那不全乱套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历史就不可能形成什么长时间的稳定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不守规矩了,还稳定个啥?
所以,很多人也抓住这一点,对霍光进行强烈的批判。最著名的便是明朝的小万历一旦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他妈便把《霍光传》找出来给他看,用来提醒他别变成第二个海昏侯了,他身边的张居正,正是霍光式的权臣。
但是我们要学会用“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思维去看待一些历史人物和事件,不能过于表面地停留在一些形式和表象上。难道真的因为霍光废黜了刘贺,他就不是大汉王朝的忠臣和功臣了吗?他就一定要受到千夫所指吗?
我们讲“忠诚”,一定要摆脱所谓的愚忠和死忠,只有坚定不移地忠诚于自己的使命和初心才是真正的忠诚。霍光临危受命,把汉武帝交给他的烂摊子一点一点地裱糊起来,他这其实是在对汉武帝交给他的重任负责,他是在忠于先帝的托付、忠于一个汉臣的责任、忠于对国家命运的担当。
他废黜只当了27天皇帝的刘贺,实属逼不得已,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称为一次投资失败的及时止损。
霍光为什么要废黜刘贺?公元前74年四月十七日,21岁的汉昭帝刘弗陵病死。
说句实在话,这孩子英年早逝有点太可惜了,他身上有很强的明君潜质。但是架不住生死有命,年纪轻轻就学他爹一样,把大汉王朝的命运交给霍光了。
这里解释一下,很多阴谋论者都会脑洞大开地猜想,刘弗陵英年早逝是不是霍光背后下的黑手?其实只要仔细用心地分析一下,就会发现,基本上不大可能。
因为霍光要对刘弗陵下黑手,他最大的动机就是不想刘弗陵亲政,然后自己失去了权力。那么我们就来看看霍光这种动机成立不成立?
首先,如果霍光下黑手弄死刘弗陵,那么是不是要再选一个傀儡皇帝?而刘弗陵当时没有留下子嗣,所以皇位应该从汉武帝的其他儿子和孙子里面去选,那些人年纪都大了,人家一上位就到了亲政的年龄了,霍光弄死到了亲政年龄的刘弗陵有什么意义呢?
其次,如果霍光真的为了霸占权力,想要弄死刘弗陵,完全可以再等几年,等刘弗陵和他外孙女上官皇后生下一个儿子后再动手呀!那样,他和他的家族都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所以,刘弗陵是被霍光弄死的,这个可能性不大!
但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刘弗陵过早地离开了大汉人民,但是大汉王朝的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呀,接下来该由谁来当这个皇帝呢?这是摆在霍光面前最大的政治难题!
你自己当老板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你的身份已经把你限制得死死的了,你要是敢篡位,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所以,霍光只能想办法去选一个听话的皇室子弟来当皇帝,以便于维护当时难得的政局稳定。
其实,当时汉武帝的第四子广陵王刘胥尚在人世,按理说,立他当皇帝是最名正言顺的。
但是,霍光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最终没法选择他。第一是年龄,当时刘胥已经四十多岁了。一个人到了这个年龄,基本上在性格和作风上已经没有太强的可塑性了;第二是身份,这个刘胥和多次谋反而被逼自杀的刘旦是同母兄弟,人家能不能忘记霍光和哥哥刘旦之间的恩怨很难说,立刘胥的政治风险太大;第三是性格,这个刘胥性格上比较霸道,基本上也属于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小霸王,这和当时休养生息的国家方向有点不匹配。
可是人家刘胥虽然不是你霍光心中的合适人选,但是人家毕竟是汉武帝唯一在世的儿子,人家在法理上有天然的继承优势,不能你霍光说不行就不行,你不立他就必须给天下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呀!
这其实难不倒那些最擅长按图索骥的大臣们了,只要领导把意思交代清楚了,剩下的事情都好办!到历史之中去找之前就存在的样板和依据就行了呀!
于是,一位郎官上书指出,周朝的周太王、周文王就都不是立长立嫡的。所以,谁说立皇帝就一定要严格执行“嫡长子”的制度?咱们得根据国情来,只要咱们保证新皇帝是汉武帝的血脉就行了。广陵王刘胥本来就不适合做皇帝,强行把他立为皇帝对国家是祸非福,霍大将军您还是考察考察其他皇室成员吧!
霍光收到这个奏折后,内心里其实是相当开心的,但是他还是一贯的作风,绝不轻易喜形于色,而是不动声色地把奏折交给丞相杨敞等朝中重臣看,其实也就是看看他们的意见和态度。
霍光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他马上把这位上奏的郎官提拔为了九江太守。看到没有,有些大领导虽然不轻易公开发表意见,但是他们总会通过一些举动间接地把他们的真实意见传递给你。
文武百官大多数都是明白人,一致表态:“咱们都听霍大爷的,您说立谁就立谁!”
那怎么行呢?我霍光是一个讲组织、讲纪律、讲原则的人,怎么能搞一言堂呢?霍光在象征性地谦虚了几下之后,便快刀斩乱麻地把皇帝人选敲定为时年18岁的昌邑王刘贺。
当时一心想要尽快敲定这件大事的霍光其实还是有点草率了,导致他没有对刘贺这位同志更加深入地做背调,以致于这次仓促的选择成了他一生中最为尴尬的败笔。
因为这位爷简直就是专门来给他添堵的,而且身上那股作死的劲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霍光也早已听说这位小爷平时生活腐败、作风纨绔,但毕竟年岁尚小,性格也不强硬,说不定还是一个教育好的孩子呢?但显然霍光低估了一颗“躁动的心”。
刘贺一听自己被选为皇帝了,便立即表现出了跟他的老祖宗汉文帝截然不同的反应,以致于他最后的命运和汉文帝也是南辕北辙了。所以,大家有条件一定要多读书,要多汲取前人的宝贵经验,别啥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刘贺前一天晚上拿到了让他去当皇帝的“录取通知书”,第二天中午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还特别着急地一天狂奔一百三十多里,把马都给累死了。总之,他觉得在路上多耽误一分钟就会让他少感受到一份当皇帝的体验感。
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从天而降的皇位他能不能坐稳还是一个未知数,何必这么猴急猴急呢?所以他手下的明白人就劝他:“主子,您得注意点吃相!要淡定一点,忧伤一点,先帝刚刚去世,您就表现这么兴高采烈有点不合适!”
刘贺却表示,我本来就是太开心了,要我忧伤?对不起,我是真的忧伤不起来!我都要当皇帝了,我凭什么忧伤?
看看这熊孩子,汉昭帝是他的叔叔,叔叔走了,把全部家当都给你继承了,在法理上你是要对汉昭帝当爹对待的。你爹把遗产给了你,你却表示对他的死忧伤不起来?多么不懂规矩的孩子呀!
刘贺这孩子其实基本上无药可救了。因为按照他那不守规矩的尿性,只会越来越放飞自我,把事情搞得越来越难看。刘贺本该一路上为汉昭帝守孝,但是他不光不守孝,还耐不住寂寞地大肆搞娱乐活动,甚至为了不耽误他享受生活,他还把大量女子塞进他的马车内,搞了一路的车震。
这个时候,刘贺才稍微清醒一下,自己确实太得意忘形了。为了平息这事,他甩锅给自己的一个亲信,说就是这个亲信怂恿自己这么干的,杀了这个亲信勉强给了个交代。
但是,刘贺对于悲痛忧伤这种感觉却是怎么也入不了戏,无论手下人怎么劝,刘贺就是哭不出来。直到快到皇宫的时候,才装腔作势地干嚎了几声。
从刘贺入京的过程来看,就可以看出刘贺这孩子的政治天分确实很一般。你混进一个更高级的圈子,首先就得有入圈的基本觉悟。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放飞自我,你以为没有你,那个皇位就没有人坐了?要想吃演员这口饭,就得先学会演戏;要想混迹一个新环境,就得先熟悉其中的规矩。
要啥没啥的刘贺最后从六月初一继位到六月二十八被废,总共只干了27天的皇帝。为什么霍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宁愿背上“废帝”的千古骂名,也要废黜刘贺这孩子呢?
有些人又会想当然了,这不很明显吗?结合刘贺进京的这一路胡闹和霍光后来公布的刘贺多达1127条的罪状,不就是说明,霍光是认为这孩子没法教育了才废黜他的吗?
其实大家把这个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对于霍光这样的顶级能臣来说,即便坐在皇位上那位爷有点不务正业,但只要不触碰到原则性的问题,他们一般都不是废帝的。后世,诸葛亮辅佐刘后主不也是这样吗?扶不起的阿斗又怎么样,实在不行就自己多操点心呗!
刘贺如果只是任性贪玩,荒淫无度,霍光根本没必要废黜他。这毕竟是老刘家的江山,你作为皇帝,多玩几个宫女、多搞点Party,这其实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霍光又岂会跟你较真?
所以说,刘贺肯定是触碰了霍光的原则和底线,才被霍光以生活作风问题为由废黜的。权力斗争中,作风问题永远都不是本质问题,通常只是作为斗争的突破口。
那么,刘贺到底做了什么让霍光难以忍受的事情呢?先来看看下面这一段话:
昌邑群臣坐亡辅导之谊,陷王于恶,光悉诛杀二百余人。出死,号呼市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段话有什么蹊跷呢?就在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昌邑群臣为什么临死前要高呼这句话?这句话是不是表明他们本来是要率先对霍光动手的?只是没有霍光那么行动迅速而已?
所以,我们千万不要轻信什么一个总经理因为董事长的生活作风不好就把董事长给换了。刘贺被废黜时,用来说事的“荒淫无度、不遵孝道”全都是幌子,真正的原因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滥用亲信、擅自夺权”。
刘贺到霍光的地盘去当领导,从自己的封国带了太多的原班人马,几百个从龙人员,不要给他们安排位置?要是给他们都安排了位置,不就破坏了京城原来的官场生态了吗?你得跟你的老祖宗汉文帝学习,就带那么几个心腹,安排起来比较方便,阻力也就较少。你这一下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占位置,还叫适当安排吗?你这是要全盘接管或者全面替代呀!
而且,刘贺这个团队在吃相上还是太急了,在自己的都没有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就急不可耐地要插手核心业务,比如刘贺就迅速安排他的国相安乐去占据了长乐卫尉这个核心岗位等。这不是相当于和霍光摊牌了吗?核心岗位都得换上你的人才行!
你刘贺初来乍到就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攻击性,早已修炼成滴水不漏的霍光能不知道你背后在想什么吗?把你扶上帝位,结果你不光不感恩,还准备背后捅自己恩人两刀子,不怪霍光不开心。
有着丰富的政治经验的霍光由此断定,刘贺这孩子留着必然是个祸害,必须要马上将他给废了。现在他没有什么根基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瞎掺和,要是等到他真正大权在握了,那还不得把大汉折腾个底朝天?
霍光还是按照他立刘贺的套路来废刘贺,先得找一个贴心的人把话给挑明了,然后自己再顺应大家的声音把事情做成水到渠成。
这次率先出马的是霍光的老部下田延年。田延年曾是霍光老家河东郡的地方官,因为把领导家乡建设好而被提拔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主管全国财政。对霍光是绝对忠心的。而且,田延年还有两个优点:嘴严和手狠。这两个优点是干大事的必备素质。
田延年在了解霍光的意图后,迅速进入了角色,开门见山地对霍光说:“大将军您才是大汉王朝的顶梁柱,要是您觉得有些人不适合当皇帝,没必要瞻前顾后,奏明太后另立贤君就可以了,这才是对国家负责任!”
当时的太后正是霍光的外孙女,让霍光去奏明太后,简直就是让霍光自己说了算嘛!
霍光听了之后,觉得光靠太后的旨意废黜刘贺,理由还有点单薄。必须要像之前拥立刘贺那样,最后能找到正面的历史模板,这样更让人心服口服。
田延年当即表示,这还不简单,于是便举了伊尹废黜太甲的例子,您就是汉朝的伊尹呀!不要有任何顾虑。
这样一来,霍光废帝的名头有了,理论支撑也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怎么波澜不惊地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于是,霍光又找到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二把手张安世商量此事。张安世表示,什么狗屁的外来皇帝,我只听我霍大哥的,这事就按霍大哥说的办!
这一天,刘贺又打算如往常般地出城去找乐子。光禄大夫夏侯胜却突然福至心灵,把刘贺和他随行团拦住了,说这天阴沉沉的,给人感觉不好,您还是别到处溜达了,要防止乱臣贼子趁机作乱。
正在兴头上的刘贺可不管谁说的是忠言良言,他现在只听得进美言,一见夏侯胜败了自己的兴致,便下令把他给关了起来。
霍光闻讯之时,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败露了。可是,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漏风声了呢?于是,便亲自审讯了夏侯胜,结果发现夏侯胜其实是凭直觉判断出来的。霍光觉得夏侯胜直觉敏锐,也算是个人才,就把他给放了,安排他去当皇太后的老师去了。
经此一事,霍光更加感觉废帝一事是刻不容缓了。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霍光要争更多的支持,于是又派田延年去试探丞相杨敞的态度。
杨敞的意识形态之中估计压根就没有“废帝”这个概念,直接一听就瑟瑟发抖,迟迟不敢表态。田延年看着他那个怂样,便起身上厕所去了。
这时候,杨敞的老婆(司马迁的女儿)赶紧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自己老公就是一顿臭骂:“大将军要废帝,你左右得了吗?你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人家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这是在给你面子。你若还不识趣地表态,我们全家人都不要活了!”
等到田延年如厕归来,杨夫人等不及杨敞自己开口,就直接代替杨敞表态了:“您回去跟大将军说,丞相一定率领百官支持大将军。”
准备和铺垫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六月二十八日,霍光把文武百官召集到未央宫中开会。
会上,霍光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群臣:“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稷,如何?”
听话听音,大家一听霍光不再称呼刘贺为“皇上”而是称呼为“昌邑王”,不就基本明白霍光什么意思了。但是事关重大,废帝这种事情大家以前都没有遇到过,所以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所以一时间殿内相当沉默。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杨敞这个丞相是应该主动站出来对霍光表示支持的,只有你带头表态了,其他人就会跟着表态。最后,你在霍光那里就是大功一件。可是,杨敞并没有这么做,还是保持沉默,可见这位同志的政治觉悟有点迟钝。
关键时候,还是要看猛男田延年的,他欲扬先抑地对霍光大呼大叫起来:“武帝当初把先帝和天下托付给您,就是觉得您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怎么现在国情危急了,您反而变得婆婆妈妈了?确保大汉江山的稳定是您的职责,也是您的权力,您要是这么瞻前顾后,放任昌邑王无法无天,以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先帝呢?”
看到没有,就是这么几句话,就把事情给挑明了。你霍光是汉武帝的代言人,你有权对刘贺做出处理,刘贺现在瞎搞,你不处理他便是对不起武帝和先帝,对不起国家和人民。赶紧下指示吧,别磨叽了!
然后,田延年调转**口,对群臣也是丢下了一句狠话:“国家大事,人人有责,要是今天这事没弄出个结果来,谁都别想走,谁敢开溜我就砍了谁!”
霍光一看戏份也差不多做足了,便接过田延年那一茬,先进行了自我批评,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霍光识人不明,既然是我霍光的责任,我就要把事情一肩挑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群臣也知道,再不表态就没机会了,于是纷纷支持废黜刘贺,坚决拥护霍光同志的领导和决定。
达成共识之后,霍光便和群臣一起把意见汇报给了皇太后。皇太后表示支持,以太后的名义下令,封闭皇宫的各道宫门,禁止放入昌邑群臣。
等到刘贺和他的旅游团回宫时,却发现金碧辉煌的皇宫他们进不去了,等待他们的是手拿太后诏令的霍光等人。
霍光先是宣布了皇太后的命令,然后将原昌邑国大臣200余人赶到金马门外,由车骑将军张安世率领羽林军进行逮捕,打入大牢。
此时的刘贺居然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和霍光叫板:“大将军你凭什么把我的下属都给抓了?”
不久,宦官过来传旨,说皇太后要召见刘贺。刘贺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因为这个皇太后不是他亲妈,没事是不会随便召见他的。
等到刘贺被逮到皇太后跟前时,只见皇太后盛装坐在大殿之上,殿下站着几百名全副武装的期门武士,各文武大臣也正在依次上殿。
行令官先给刘贺来了个下马威,命令他赶紧跪下。然后,大将军霍光和百官开始联名弹劾刘贺由尚书令宣读了奏章。再然后丞相杨敞等人冒死上奏皇太后,要求废黜昌邑王;最后,皇太后用“准奏”两个字一锤定音。
刘贺这孩子虽然有点缺心眼,但也并不是真傻!危机时刻,居然想到了用“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这句话来给自己做最后反抗,言下之意,只要有七个臣子不同意废黜他,即便他有错,也不至于丢失皇位。
刘贺这一招其实还是挺狠的,因为满朝文武还真不一定没有七个大臣不是霍光一条心的,毕竟“废帝”在那个年代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们就能看出霍光这个人的水平了,他根本就不会给刘贺挣扎的时间和机会。直接上去就一顿吼:“你已经被皇太后废黜了,还算什么天子?”然后直接夺了他身上的玉玺献给皇太后,并马上牵着刘贺走出皇宫。
为什么必须要这么做呢?因为刘贺当时没有认罪,皇帝玉玺也在他手里,也就是说人家还没有真正意义倒台,和他去争辩只会夜长梦多,万一真有七个不开眼的人站出来了呢?所以把刘贺的辩词堵回去,然后造成事实,带他离开现场。
就这样,前前后后一共做了27天皇帝就这样下台了。但好在霍光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将其回去继续做昌邑王,后来因为犯事被贬为海昏侯。
刘贺被废后,经邴吉推荐,被赞“通经术、有美才、行安节和”的皇太孙刘病己被选立为皇帝,时年18岁,也就是著名的汉宣帝。
分析与总结其实在这件历史事件之中,是有很多为人处事的思考值得我们大家关注的,但是限于篇幅,咱们就尽量挑重点说。
第一,咱们要客观地说,霍光在拥立刘贺的时候,还是怀有一定的私心的。毕竟谁不愿意找一个明显会和自己对着干的老板?但是,他也不是完全出于私心,因为当时的大汉王朝确实不太适合由折腾劲头太大的人来当皇帝,像刘胥那种比较霸道的人,一旦坐稳了皇位,那势必会是一场灾难的开始。刘贺虽然也不让人省心,但毕竟年龄只有那么大,还有点可塑性。
第二,刘贺这孩子有点缺心眼,他和他的老祖宗汉文帝是两个极端。汉文帝那是高明的正面教材,刘贺则是一无是处的反面教材。明明是你自己寄人篱下,就不要处处咄咄逼人,要学会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最起码也要做到不得寸进尺吧。也就是说,一个人越是在重大事情上越要有分寸感,别过于沉迷于自嗨模式了。一个无力左右自己命运的人,过于张扬并不会带给你多少自信,只会让你暴露更多肤浅和愚昧。
第三,霍光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废黜刘贺,其实并不是因为刘贺荒淫无度这些八卦事情。其实只要大家能保持底线不去触碰对方的核心利益,谁愿意大张旗鼓地拿这些生活作风问题大作文章呢?霍光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对刘贺动手,主要是因为刘贺做事没有节制,大肆安排亲信,意欲掀翻霍光的地位而真正取而代之。
第四,大家对比一下霍光和刘贺的行事逻辑就不难发现,这两人的水准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刘贺是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霍光是层层设计,环环相扣。霍光明明可以凭实力强行撸掉你刘贺,但是还是要费劲心思地去寻求舆论支持,要去寻找理论依据,要去找到名分支撑,要把风险降低到最小,各个击破。这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别觉得这些虚头巴脑的套路不重要,但是你真的要干一件大事,就必须要学会在舆论上保护自己。
第五,在权力游戏之中,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以上克下和以下犯上的逻辑是有根本性区别的。你要搞掉一个下属,只要你实力够硬、手段够狠,强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掀翻一个领导,必须做到有理有据有节,要让大家挑不出明显的毛病,强撸肯定不行,否则就会成为董卓那样千夫所指的人。
第六,凡是想干大事的人,一定要学会用狠劲,也要学会用巧劲。狠劲就是像霍光这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必须立马着手善后工作,不能等到事情恶化到了一定程度才出手,要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巧劲就是像霍光那样善于借力,大家看霍光办事,是不是善于借力打力来分担自己的压力,身边的人和事、历史上的人和事,只要对自己有利,信手拈来。
末了,简单地说几句,霍光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总体上算得上是大汉的忠臣。有很多不明就里的朋友,因为他越权行废立之事,就把他一贬到底,这其实是有失公允的。他废黜刘贺,主要还是因为刘贺太不上道了,但凡刘贺有他前面的汉文帝以及后面的汉宣帝一半的觉悟,霍光都不一定会废黜他。
刘贺这种人身上的攻击性太强了,所以有点不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绝对不能做,他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他能够想到的其实只有“我想怎么做”和“怎么做对我有好处”这两个肤浅问题。万事万物的立足都是有先决条件的,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你想怎么做”和“怎么做对你有好处”其实很多时候一文不值,你需要的是厚积薄发地去创造条件,去保护自己不会成为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