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形式上像，可贵在“想”
——站在这样的认知角度教作文
前些天重读阿城的《孩子王》，读到第六章里几段文字，我同小说中的“我”——那个孩子王一样，吃了一惊——今天我们的同学，识字是多了，读书是多了，但能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吗？有多少人能写出有真情实感的作文呢？
又是王福先交上来。我拿在手中慢慢地看，不由吃了一惊。上面写道：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世界中力气最大的人。他在队里扛麻袋，别人都比不过他。我的父亲又是世界中吃饭最多的人。家里的饭，都是母亲让他吃饱。这很对，因为父亲要做工，每月拿钱来养活一家人。但是父亲说：“我没有王福力气大。因为王福在识字。”父亲是一个不能讲话的人，但我懂他的意思。队上有人欺负他，我明白。所以我要好好学文化，替他说话。父亲很辛苦，今天他病了，后来慢慢爬起来，还要去干活，不愿失去一天的钱。我要上学，现在还替不了他。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我想，父亲有力气啦。
去年一位同学，一次考试写关于象棋中角色的作文，他的题目是“向前冲，也要顾及身后”，从象棋到学习、生活，他写得很有道理，得了32分。还有一位同学，一次市联考，从生物学中的地衣（也叫沙漠玫瑰）写起，写有关钟扬、种子与生命力的作文，得了36分。当时，作文评分让我很吃惊；后来高考成绩出来，109，106，高考我们无法知道作文得多少，但这样的成绩同样让很多人吃惊。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大家津津有味地教书，乐此不疲地教书，挺直腰杆去教书，清清楚楚去教书。
人只是站在自己认知的角度思考问题，马斯克这句话对我这几天的课有不小影响。主要是作文，更确切地说，是议论文写作。说套话，说假大空话习惯了，似乎作文根本不需要认知，作文只要从材料出发，让关键词亮亮相，用几句似是而非或不必要论证的话作论点、分论点，举几个背熟了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例子，然后正面说说，反面说说，回到青年视角说说，最后再用一句万能而又响亮的话收尾，回扣一下文题主旨：欧凯，一篇文章告成，停住笔，于是提刀四顾，踌躇满志，或者拔剑四顾欣欣然。
中学生要写出什么样的作文，能写出什么样的作文，我琢磨可以是这样八个字——形式上像，可贵在想。前四字注重规矩，写作和说话始于模仿，当然首先是像，是文体特征鲜明的规范的论述类、叙述类、应用类的文章。后四字强调思考、思想。写作，是在做思想的体操，是训练人的思维，培养人的思维品质，让人思考、分析、解决问题有角度、广度、深度。也就是说，学生的写作以自己的认知为基础，学生是运用概念、判断与推理三种思维方式在做文章。拿这次模拟的作文题来说，写作当然要探讨对于生活、生长、事业、人生，个性与技巧各有有怎样的影响，发挥怎样的作用，孰轻孰重还要作一些权衡，毫无疑问，这是是重点。但有个逻辑起点，要对两个核心概念作出诠释，连“是什么”都搞不明白，还怎么去分析“为什么”，怎么去回答“怎么办”？
好在，近几天陆续有朋友关注议论文写作中“核心概念诠释”这个问题，教师站在这样的认知角度教作文，兜圈圈的作文必然会少一点，“东风吹，战鼓擂”的作文必然会少一点，有自己思考的作文就会慢慢多起来，可宝贵的思想的烟花就会在写作时绽放——它们才是最可宝贵的心灵的闪光。
人只是站在自己认知的角度思考问题，要紧的，是让学生有自己的认知角度。虽然离2023高考不到200天，但一切都来得及。
“形式上像，可贵在想”，这是我对作文的基本认知。
二
思维方式与人的生态、心态
三十年前，我开始订阅三本刊物：《读书》《古典文学知识》《语文学习》。半懂不懂地读，认认真真地读，仔仔细细地读，晨昏忧乐每相亲，它们成了我很亲近熟悉的朋友。现在回想，陈四益丁聪的文与画、钱满素“梭罗的账单”、水浒专号……很多期，很多篇，如在目前。
《古典文学知识》“治学”一栏里《生态与心态》，大概是严迪昌先生的，一直告诉我如何读诗，如何和学生一起读诗，还告诉我要以怎样的心态和生态去生活。
话不多说，容后细谈。今天继续说角度，说说在生活处事上“人只是站在自己认知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几天情况特殊，没有回家。一天晚饭后，我在后操场信步走走，到东出口时，想到校医室买点感冒灵喝喝。一位老师和几位同学站在路心，对我说，Y老师请从那边出去。我一愣，两三秒钟后马上退了回来。在两三秒内，我心里转了几个圈：一，规矩不能破，有例外就没规矩；二，学生不能走，教师自然也不该走，身正为范，得给学生做个样子；三，不能走一定有不能走的原因，与面子无关，与交情无关。我的认知影响着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没有破坏我的心态与生态，后来的事实，确如当时所想，那边有隔离点。
那个晚上，学校有个会议，我请了假，原因是自己感冒了。这几年，人不敢感冒。感冒了走到人群中，大家都紧张，虽然不好直接说出来。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立刻就释然了，会议精神不难领会，身体健康排在首位，事关自己，也为别人。
上一周，几位老朋友兴冲冲约好要聚聚。临到周末，疫情紧张，大家又高高兴兴取消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春暖花开，云开疫散，有的是机会，哪怕不聚，老朋友的情意一定不会减，因为不吃饭而不朋友的人，也实在够不上朋友。
马斯克说的没错，人只是站在自己的认知角度思考问题；人可以站在他人的角度去认知问题，我说的也很对。
思维方式影响人的生态、心态，帮人作出恰当的选择，影响着事情、事业、人心、人生，这是今天的结论。
银杏路白发萧骚襟怀空阔半壁见海日黛色参天二千尺我的写字课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