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天地》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子贡在汉阴遇到一位老者，将地道挖到井底，抱瓮取水浇菜，非常费力。子贡问：为什么不用槔呢？不仅省劲还浇得快。老者答：“有机械者必有机事, 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 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 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 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 羞而不为也。”意思是说，用机械的人容易投机取巧、心神不定，无法得道。虽然我知道世上有这种工具，但使用它会使自己感到羞耻。自此，汉阴就有了“抱瓮之乡”的名号。
对这则寓言，后世见仁见智，甚至从中引申出儒道之间的分野来。有人认为，抱瓮老人弃巧守拙、返璞归真，是得道高人；还有人认为，抱瓮老人泥古不化、守旧落后，拒绝文明进步。
其实，抱瓮老人的想法或许很简单：种菜不需要多，自给自足即可，干农活的同时也顺便锻炼身体。哪知道子贡多管闲事，老人就摆出大道理唬他一番，权当开个玩笑。没想到子贡果然中招，深感惭愧，走出三十里地才缓过劲来。
抱瓮老人的本意不得而知，庄子却把节奏带偏了，后世更是解读偏了。槔是人出于机心造出的工具不假，但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化自然更是自然的一部分，工具先进，并不违背自然大道。用不用工具、有没有机心，和人的心性修养更没多大关系。拥有雷霆手段的人，不妨碍拥有菩萨心肠；能制造出最先进机器、开发出最复杂程序的人，即便掌握“奇技淫巧”，照样“纯白备，心神定”，宁静淡泊、心如止水。工具巧夺天工，与人心大巧若拙、朴实无华不存在根本冲突。

（照片由家川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