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为南朝宋史学家范晔所写,因其极高的文学与史学价值,超越其他写后汉的史学专著,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是公认的记载后汉历史的正史著作。
黄河歌者金石点评:
汉光武大帝刘秀娶的第二任夫人,也是他的第一任皇后。当时刘秀带着几个人到河北打天下,处处不顺,随时面临着被杀境地,于是选择娶郭圣通,与河北名族郭氏结成政治联盟。既然是政治婚姻,则用过之后就烟消云散了。细读此文,能明白中国封建时代尤其是秦汉的后宫制度。请看《后汉书研读》第43章:
本纪·皇后纪(一)
郭圣通
夏、商以上的后妃制度,其记载较为简略。《周礼》中说帝王确立的王后,有三名夫人、九名嫔妃、二十七名世妇和八十一名女御,以充任后宫的各种官职。皇后是后宫的主体,和帝王在朝廷的地位是相同的。夫人负责陪侍皇帝讨论制定妇道方面的礼仪,九嫔则掌管教化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四德,世妇主持丧事、祭礼、会见宾客,女御则对帝王的饮食起居排定顺序。设置的官位各自都有分工,都有分管的工作。女史官负责记录,记录时使用红笔管,主要记载后宫的是非功过。嫔妃起居必须有保姆训练,行动起来必须有环佩叮当之响。要推荐有贤才的女子来辅佐君主,使君主怜爱淑女却不迷恋沉溺于女色。所以才能宣扬后宫的阴德阴礼,修成教化等一套的完备制度,使闺房肃穆雅静,奸邪不侵。所以周康王晚起耽误朝会,《关雎》中进行讽刺;周宣王沉睡晚起,姜氏认为是自己影响所致请罪。到了周王室东迁后,礼仪次序逐步缺少消失,诸侯僭越放纵,制度杂乱无章。齐桓公共娶了六位夫人,晋献公提升戎女为元妃,最后齐桓公五个儿子作乱,晋献公杀掉太子申生,两个国家几十年混乱不堪。到了战国时代,风俗礼制更加薄弱丧失,诸侯们随心所欲,服饰制度上下颠倒,由此导致破国亡身的不能计数。这都是轻视礼制制度、先美色而后修大德导致的结果。
秦国吞并天下后骄傲自大,后宫模仿七国的制度,爵列排列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八个品级。汉朝建立后,沿袭秦朝旧有的制度,后宫制度没一丝改变。汉高祖不修帷帐之德,宠幸的有男有女,汉文帝宠幸慎夫人,和皇后在起坐时不分上下。但是他们选纳的妃嫔人还算不太多,服饰玩乐也不算浮华。自从汉武帝、汉元帝之后,一代比一代更加奢侈浪费,甚至到了掖庭中妃嫔三千,增加到十四个品级。妖艳宠姬祸乱朝廷政治,外戚毁掉国家政体,这些事情,前代史书都记载得非常详细。
到光武中兴之后,去掉浮华,崇尚质朴,六宫中的称号只有皇后和贵人。授予贵人金印紫绶,每年的俸禄不过几十斛粟。另外还设置美人、宫人、采女三等官职,都没有爵位品级,每年只是由皇帝赏赐充当俸禄罢了。汉朝的固定法律,在每年征收人口税时,皇帝派遣中大夫、掖庭丞和相工,到洛阳乡下挑选良家童女,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庄秀丽,符合相术要求,然后就用车载上返回后宫,选择其中合适的,然后才许配给皇帝御用。这都是为了审慎聘娶接纳,务必要求贤淑通明。汉明帝遵照祖宗遗训,特别讲究后宫教化,要册立纪嫔皇后,必先要考察其行事大德,做到后宫中的言谈不传播到皇宫之外,权力不因为私人恩义随便授受,可以称得上改正了原来的弊端。假如早就设置外戚不能干政的禁令,并编著成《甲令》,改正后妃制度,传到后代永远,难道不是非常有效吗!汉明帝虽然对约束自己非常有度,却没有建立防备后世淫乱败坏朝政的制度,所以到了汉章帝以后,逐步靠情色授受权力,私情掺杂在好合缠绵之中,慢慢忘记了腐蚀的危险。
自古以来,有时皇帝年幼,时局多艰,王室的天下出现很多背叛迹象,就必须要把国家重任委托于朝中大臣,选拔忠贤辅佐朝政,从来没有把权力委任于妇人,让她们成为断割重器。只有秦国羋太后开始摄政处理国事,所以穰侯魏冉的权力重于秦昭王,其家中财富超过秦国。汉朝仍然延续其错误做法,知道其中祸患却从不改正。东汉皇室继嗣多次断绝,权力归于女主手中,由外戚拥立的皇帝有汉安帝(清河王的儿子)、汉质帝(渤海王的儿子)、汉桓帝(蠡吾侯的儿子)、汉灵帝(解渎亭侯的儿子)四位皇帝,临朝听政的太后有章帝窦太后、和熹邓太后、安思阎太后、顺烈梁太后、桓思窦太后、灵思何太后六位,她们在皇宫帐帷中确实帝位继承人,然后把国家大事交给自己的父亲兄长,喜欢使用年幼的皇帝以便长久执掌权力,抑制明士贤良以专擅其威仪。她们面临着国家安危的重大使命,却表现得悠闲自在,不知道祸害沉重,像窦太后被曹节在洛阳南云台上更改诏书,窦太后自己患疾病幽居空宫,父亲窦武被宦官杀害,家人被逮捕入狱夷灭三族。像这样的灭亡接二连三,但继任者却并不清醒,导致国家败坏腐烂下去,最终国运断绝,丧失帝位。这与《诗经》和《尚书》中所感叹的,大致是同一种情况。所以才考察其历史事件,写成《皇后本纪》。虽然成败的事实各异,但只要是同居皇后正号的,都并列在这篇中。对那些因为私恩追尊称号的,不是当时尊奉的,就附带在其他事件中写出来。至于其他亲属的事情,就各自依附在其列传中。其余无法依附写出的,像贾贵人、虞美人之类,都收录在这篇本纪中,以继承西汉《汉书》中的《外戚传》体例。
汉光武帝的皇帝叫做郭圣通(6年~52年),她是真定槀县(今河北省石家庄市藁城区)人,其家中是郡里的大姓。她的父亲叫做郭昌,把自己的田宅财产等数百万家产让给自己异母弟弟,国中人认为他很讲大义。郭昌在郡中担任功曹,娶了真定恭王刘普的女儿,当时号称为郭主,郭生下郭圣通和弟弟郭况。郭昌早年去世。郭主虽然是王室家中的女儿,但平时讲究礼仪,习惯节俭,有为人母亲的大德。24年春,刘秀进攻王郎时到达真定,随后娶郭圣通为后,纳后有宠。等到刘秀继位后,封郭圣通为贵人。
25年,郭圣通生下皇子刘疆。刘秀善待郭况,看他做事小心谨慎,虽然这年才十六岁,仍封郭况为黄门侍郎。26年,刘秀册立郭圣通为皇后,刘疆为皇太子,封刘况为绵蛮侯。以后郭况越发富贵位重,宾客纷纷前去巴结依附,但郭况谦恭对待士人,获得了良好声誉。38年,郭况升任城门校尉。随后,郭圣通因为自己受到的宠幸减退,多次对刘秀心怀不满。
41年,刘秀废郭圣通为中山王太后,封郭圣通的二儿子、右翊公刘辅为中山王,把常山郡增加给中山国。转封郭况为大国诸侯,封为阳安侯。郭圣通的堂哥郭竟,以骑都尉的身份跟随刘秀征伐立功,封为新郪侯,官至东海国相。郭竟的弟弟郭匡封为发干侯,官至太中大夫。郭圣通的叔叔郭梁早年去年,他没有子嗣,刘秀封郭梁的女婿、南阳人陈茂为侯。
44年,中山王刘辅又被转封为沛王,郭圣通改封为沛太后。郭况升任大鸿胪。刘秀经常到郭况家中做客,召集公卿诸侯在家中饮宴,赏赐的金钱绢帛丰盛无比,京师洛阳的人们号称郭况家为“金穴”。50年,郭圣通的母亲郭主去世,刘秀亲自赴丧送葬,百官大规模集会,派遣使者迎接郭昌的灵柩,和郭主合葬。刘秀追赠郭昌阳安侯印绶,谥号为思侯。5年,郭圣通去世,安葬于洛阳北芒原上,号称为北陵。
刘秀怜悯郭圣通,诏令郭况的儿子郭璜娶了淯阳公主,封郭璜为郎官。汉明帝刘庄继位后,郭况和刘庄的的舅舅阴识、阴就一起同列为特进,多次赏赐,其恩宠非常丰厚。刘庄以礼对待阴氏和郭氏,每有大事都是同等对待。60年,郭况去世,汉庄帝的赏赐十分丰厚,亲自赴丧送葬,谥号为节侯,他的儿子郭璜继承爵位。
86年,汉章帝刘炟向北巡狩,经过真定,会见诸郭,他们朝见刘炟并祝酒,饮宴十分欢畅。刘炟用太牢之礼为郭主上坟,赏赐郭家一万斛粟,五十万钱。汉和帝永元初年,任命郭璜为长乐少府,任命郭璜的儿子郭举为侍中,兼任射声校尉。在大将军窦宪被诛杀后,郭举因为是窦宪的女婿判处谋逆,所以他们父子都被逮捕入狱处死,其家属流放到合浦,宗族中担任郎吏的全部免职。
新郪侯郭竟开始担任骑将,跟随刘秀征伐立功,封为东海国相。永平年间去世,他的儿子郭嵩继承爵位;郭嵩去世后,被追究牵连到楚王刘谋反案件中,封国被废除。78年,刘炟诏令封郭嵩的儿子郭勤为伊亭侯,郭勤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
发干侯郭匡官至太中大夫,在54年去世,他的儿子郭勋继承爵位;郭勋去世后,他的儿子郭骏继承爵位,在70年,也因楚王刘英谋反案件失掉封国。78年,刘炟又封郭骏为观都侯,郭骏去世后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郭氏封侯的共计三人,最后封国全部断绝。
论曰:事物的兴衰,感情的起伏,都有其自然规律。而兴衰更替来去非常明显的,恐怕算帝王宠幸迷惑于女色吧?当他在床第之上,贪图彼此恩爱,就是险情恶行,也从不认为有什么不好。等到爱意转移,私情终了,就是妃嫔再惠心兰质,也感觉非常丑陋。爱在提升时,天下都不能容纳其高;在欢爱消失后,连九服之人都无法逃脱被灭掉的命运。这确实是仁人志士之所以沉溺于此,因为君主的抑扬就是如此,没有人能违背这个规律。郭圣通因为色衰被远离,长期怨恨成过,但刘秀仍然把恩泽加到别馆,其宠幸惠及郭氏宗族。至于郭竟封为东海国相后,他仍然去就以礼,让后世看不到隆薄进退的情况,这不也是光耀古代吗!
郭圣通
黄其军
作于2022年8月23日(古历壬寅年七月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