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9月7日,《辛丑条约》签字仪式上。
面对虎视眈眈的11国列强,78岁的李鸿章颤颤巍巍地登上历史的舞台。
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大清出场。
庆亲王奕劻(kuāng)手有些抖,他对李鸿章说:这个字由我来签吧。
李鸿章只是微微摆手,说:
天下最难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你的路还长,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还是由老臣来签吧。
惨白的条约上,李鸿章颤抖着手,签下了一个“肃”字。
“肃毅伯”的“肃”。
他曾是大清的肃毅伯,但从签下自己名字这一刻,他就知道,从此以后,“卖国贼”这三个字将伴随他的余生。
签完字不久,李鸿章就大口大口吐起血来,医生诊断是胃血管破裂。
此前稍有好转的病情,再次急转而下。
两个月以后,11月7日,李鸿章在京郊贤良寺病逝。
病榻弥留之际,李鸿章已经发不出声音,嘴唇微微翕动着,眼眶有泪水溢出。
当天,慈禧就得知了李鸿章的死讯。
这个强硬专权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喃喃地说:
大局未定,倘有不测,再也没有人分担了。
据说李鸿章在临终前,曾留下了一首绝命诗,读来令人潸然泪下: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车马劳碌了大半辈子,大事未成、受尽病痛折磨,这才知晓想要轻松一死也是难事。
三百年来国家衰败,民不聊生,只觉痛心疾首。
秋风吹拂,落日斜照,宝剑铮鸣,孤臣流下悲凉的泪水。
国难未已,海外侵掠的征尘还未平息,朝中诸君切莫视作等闲,袖手旁观。
字里行间,满是对国家时局的担忧,壮志未酬的悲凉。
作为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洋务运动的主要领导者,李鸿章的一生,誉满天下,谤亦满天下。
有人骂他是“卖国贼”。
《马关条约》《辛丑条约》,都经他手签订,丧权辱国,是千古罪人。
生前大肆聚敛财产,据梁启超考证,其家产价值超过一千万两白银。
甚至在民间有了这样一副脍炙人口的对联:
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
有人则对他评价甚高。
慈禧称他是“再造玄黄之人”;
日本首相将他看作强劲对手,是“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
梁启超为他立传,“吾敬李鸿章之才,惜李鸿章之识,悲李鸿章之遇”。
洋务运动,他更是几乎以一人之力,撑起了一个近代中国的军工业体系。
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
卖国的是清政府,李鸿章则是在替清廷背黑锅。
倘若当时代表清政府谈判的不是李鸿章,没有他的尽力斡旋,或许中国的损失会更大。
而在李鸿章自己看来,他不过是一个裱糊匠罢了。
是大清这座风雨萧飒之中、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大厦的裱糊匠。
在登上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个高位前,老师曾国藩曾对李鸿章谆谆教导:
官场险恶,仕途坎坷,艰难之时,务必牢记“隐忍徐图”四字真言,用心领悟,必可转危为安。
李鸿章含泪称是。
在后来,“隐忍徐图”四字,被他具化为八字方针:内需变法,外需和戎。
对外,他要尽力斡旋,同列强搞好关系,争取一个相对稳定和平的环境;
对内,他领导洋务运动,兴办近代化军事工业,一手培育北洋水师。
然而狂澜既倒,大厦将倾,只手毕竟难以撑起天柱。
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甲午海战,北洋海军全军覆没,半生心血毁于一旦;
数次被迫签订合约,背上卖国贼的骂名,引来的却是列强的得寸进尺。
落后就要挨打,弱国何谈外交。
1895年甲午海战后,李鸿章代表清廷和谈。
他要求日方降低赔款,拒绝割让辽东半岛和台湾,双方陷入僵持。
期间,李鸿章遭遇暗杀,子弹击中其左眼下一寸的位置。
一时间国际舆论汹涌,李鸿章据理力争,原定赔偿3亿两白银,降为2亿。
李鸿章还要再降五千万,坚决不让台湾。
但最终,未能如愿。
李鸿章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踏上日本国土。
从欧洲考察回国,要在日本换轮船,李鸿章始终不曾上岸,而是以72岁高龄,冒着落水的危险,从两船间跳板跳了过去。
悲情,却也怯懦。
或许真的是像梁启超所说的,有“时势造英雄”,有“英雄造时势”。
李鸿章,属于前者。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任凭其百般筹谋算计,到底还是挽回不得那“紫禁城的黄昏”。
但脑海中仍会时时想起,清朝道光二十三年(1843),21岁时的李鸿章。
他自老家安徽入京,准备参加翌年顺天乡试。
走在路上,他写下了《入都》十首,其一如下: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 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野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那一年,他还不是手握权柄的大清重臣;
那一年,他也还未曾背上卖国贼的骂名;
那一年,他尚且少年意气,胸揣远大志向。
对国家、对未来,满怀都是希望。
参考资料:
江城《历史深处的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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