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眼泪
☆吴廷梅
一首蓝眼泪的歌曲唤醒了我千年之外的记忆，听着凄婉的旋律，我又一次想到你。曾与你今世相约邂逅的事儿，你是否依然还记得？
今世，我是那个寻你清脆跫音的女子。带着隔世熟悉的马蹄，一路黄沙飞尘，丈量与你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从东日旭升的方向一路风雨，向西域寻觅。见到你已是四月留下的最后一抹温柔。我卸下疲累，拾掇那些流淌于灵魂里的字语和开在光阴里的素素心兰。一双含秋的眼眸，荡开前世过往的层层涟漪，与你，在赛里木湖赴约今世的相逢。
搜寻远古的记忆，那时的赛里木湖还是辽阔的茵茵草地，牛羊成群。百姓们自给自足，欢歌笑语，过着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幸福光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幸福的时光总是太短暂。一次罕见的荒灾，一个名叫木萨的巴依，倚仗权势，吞并了整个草原上的财产，牛羊为己，逼良为佣，打破了百姓们的宁静生活。
木萨拥有了整个草原，有数不清的牛羊，堆积如山的财宝，却是身卧金银毡，心生寂寞愁。只因他的草原夫人，那个大巴依的女儿，没能给他诞下一男半女。
草原上，木萨是统领，唯他独尊，想娶三妻四妾的心早已绿染心盛。奈何面对他的草原夫人，那弯弓射大雕的气势，他也只能对着牛羊撒气。
那个草原夫人恶淫满肠，对身怀有你的母亲生出嫉妒，与巫婆合谋，导演了一出图谋不轨，残害生命的夺娃戏幕。你诞生之日，也是父母的忌日，是木萨残害了他们，并抢夺了你。尔后为你取名-萨秋古丽。
岁月如流，时光不语，十几个春秋悄然而过。你出落得如花似玉，娉婷婀娜。媒人提亲，宾客盈门，甚是热闹。可是，你早已有了心上人，是草原骑马，弹唱射雕，技艺傍身的竹马少年郎。
在一个晚风轻柔，草原幽静的日子里，少年郎对你倾诉了柔肠，也倾诉了埋藏心底十几年的秘密。你的养父母是抢夺残害亲生父母的刽子手。你为之震惊，更无法接受，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苍穹，回响在大地。
我是你的马驹，看着你的无措悲兮，眼泪簌落草地。我摩擦着双蹄，等你打马归去，血海深仇，怎可磨灭忘记？奈何，你弱小身躯，草芥一簇，怎能抗衡木萨一手遮天的权势？我可是你疼爱的马驹，看着你无助的悲戚，多么无能为力的叹息啊。
少年郎擦拭着你流淌不息的泪水，劝说你不要焦急寻仇去，得从长计议。有他，不愁替父母报仇雪耻。我听着他的话语，悬着的心慢慢落定。捋着刚刚长出来的小胡须，蹭着你的衣襟，暗示你扬鞭，载你们兜风去。
木萨夫妇觉知了你的情绪，想要急急把你嫁出去。少年郎得知音信，携带弓箭，骑着骏马，与你邀约，随他浪迹天涯、逃婚去。于是，我驮着你，逃出了沾满罪恶血迹的毡房。
木萨得知你们私奔的消息，怒火燃烧，斩尽杀绝，残害了少年郎的父母。你们心怀愧疚，闻询而归。我驮着你狂奔在草原上，感受着你仇恨的血泪，一滴一滴，浸透我的外衣，落进我的眼眶里。少年郎红着眼睛，血海翻滚，策马扬鞭，一箭射向木萨。可怜，少年郎哪是木萨的对手，回弓射箭，箭箭穿衣，刺在他的胸膛、胳膊上。长啸马蹄，你用尽全力拉拽少年郎受伤的躯体，坐上我的背脊。我驮着你们朝着赛里木湖飞驰而去。
少年郎的伤口血流不止，你慌乱哭泣，只等来他虚弱的呼吸，和最后道别的话语。“木萨，那些豺狼虎豹，残害了多少无辜善良的生灵？那些罪孽，那些仇恨，只能等上帝来清理他们了。亲爱的萨秋，好好活着。对你的爱，对你的陪伴，终是遗憾，只能相约来世再聚、再续。”少年郎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闭上了困顿的双眼，撒手西去。
辽阔的草原，长风浩荡，带走了你一个个亲人。你的哭声穿过苍穹，又一次回响在我的耳畔，悲戚而沉重。一声巨雷，辟开了挡住我们去路的山谷，喷涌出一股激流，将木萨们卷入漩涡之中。看着眼前一幕，我踏了踏四蹄，摇了摇胡须，确信你还在我的背上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又一次缓缓落定。你回头一望，岸边站着那些善良的人们，还有那些结队的牛马羊群。你双手合十，虔诚膜拜，天地遥相呼应。我甩甩尾巴，乐颠颠地驮着你迎着晚霞向村落而去。
那以后，草原又茵茵的绿，牛羊回到主人的圈栏，百姓们重建家园，过上了幸福安乐的生活。赛里木湖也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湖泊。我懂得，那是上帝疼惜苍生落下的泪滴，那是少年郎前世相许落下的泪滴，那是你经年相守落下的泪滴。
总有一些搁浅的记忆，穿行在忧伤或明媚的岁月里。而你的存在宛若一颗水晶，时刻剔透在我的脑海里。走近你，与你倾诉衷肠，是我前世的期许，也是今世阡陌红尘，跋涉山川的意义。
湖边有马儿舔舐青葱草地，如同我的前身一样追随着你。有放牧人弹奏的冬不拉乐器，吟唱着那首《赛里木湖的云》“湖边种黄花，种下含苞待放的故事。有苦也有蜜，等风等云也等你。”这首歌牵着我的思绪，游历在你深情的双眸里。还好，寻寻觅觅，我终于找到了你。此时，你是一湖碧玉，我多想做一棵水草，柔柔细细，摇曳在你的臂弯里涤荡俗世的琉璃。红尘之外，此身若梦，隔着云雾氤氲的缭绕，我醉意在你的云水禅心里。
我拈着脸庞你遗落的一滴清露，映出清浅两行，仿若看见你千年滑落的泪珠。那是相思泪水凝结的一枚琥珀，也是一泓蔚蓝色的珍宝。你的少年郎竹马如今在哪里？我殷切打探着你们今世的步步音尘。巍峨的雪山遥听着你的声声呼唤，一道道银光倾洒于你的脸庞，爱意泛起一圈一圈波纹，诉说着你与少年郎今世的如梦奇缘。
今世，少年郎化为一座科古琴山守护着你，与你延绵着爱情的续集。他一身银装素裹着魁梧的身躯，与你的宝石蓝珠联璧合，成为我眼前最靓丽的景致。山水相恋，倒影翩翩，你在他怀里，他在你心里。我看着你们默然相爱，寂静欢喜的情景，一颗千年飘忽的心慢慢落定。我信手拈一朵黄色小花投进你的波光潋滟里，抒怀一湖清幽绵长的祝福心语。
这个五月是为你盛放的旖旎。当然，不止一个我。你看，那天空漂浮的丝丝絮絮，它们变幻着各种姿态，萦绕在你的眉间。你看，那一望无垠的野生郁金香，它们携着博爱，慈悲、永恒，祝福的花语绽放在你的心海。你看啊，那些鱼儿，密密麻麻，我都无以计数，它们在你眼眸里欢快游弋，吸吮着你甘甜的雨露。你看啊，那只白天鹅，忽而展翅，忽而贴湖触摸你的指尖，它是在恩谢你对孩子们莹莹之水的滋养呢。
看着你为苍生万物奉献的润泽恩惠，一袭素衣女子的我，也想随着风儿为你演绎一段出落凡尘的舞蹈。抬腕低眉，轻舒云手，回旋起舞，依然舞不及前世那个衣袂飘飘、红裳扶风的你。我只得收拢裙裾，在清澄的倒影里耸耸肩膀，扭扭脖子，静默地看你，爱你、读你，写你。
作者简介
吴廷梅,笔名：吴婷梅,湖北宜昌人。现居新疆伊犁州霍尔果斯市。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宜昌市影视家协会会员。有散文集《遇见》出版。散文，小说，诗歌等作品散见各类刊物和网络平台。在本公众号发布的作品，【360图书馆】等主流平台网页版同步刊出。刊出后不删稿，敬请作者前往关注并收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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