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2000万字。
卷1：天山云泥
六五西胡郭雀儿
进攻开始了。侍卫统领穆铁山从山下急急地跑上来，跪在皇帝面前，禀报了山脚下发生的事情。皇帝西巡所带的这些侍卫，统称为权兵卫。——佑卫皇权的侍卫。权兵卫原本是朝廷六卫之一，最初是由开国的那位太祖皇帝，从跟随自己起事，有从龙之功的权臣子弟组成，一来是这些将门虎子武功骑射俱佳，二来也是为了奖掖后进，作为一种荣誉赐予重臣。后来，再继续从贵族子弟中选拔。但随着和平时代的到来，权兵卫们渐渐少了进取之心，每一个进来的世家子弟，都只是想以此作为晋身的门径。所以，这些公子大爷兵们开始仗着自己的家世，骄横跋扈，不服管制。他们跟当朝的红衣宰相神牧一起了不少冲突，让先皇很是头疼。为了管教这些兵大爷们，皇帝便将镇守边关的老将雷千啸调任帝都，统辖权兵卫，进行整治。雷千啸领了皇帝旨，便将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飞骑，补进了权兵卫中，担任中下级军官。这些见过血的边军一入营，便用非常之法，将这些公子兵给制得服服帖帖，。同时，权兵卫的战斗力也提升了不少。如今，每一位权兵卫的武力值，都在七品以上。三名权兵卫，足以格杀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其凶悍程度可窥一斑。但此时，这名权兵卫的副统领、声震江湖的高手，却面色惨白。他的名字叫做穆铁山，是前任统领雷千啸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他原来是皇帝身边的执戟郎，常常白天跟着皇帝上朝，维持朝廷纲纪，晚上则夜行八百里，做那妙手空空的勾当。但后来事情爆发，被大臣们弹劾。皇帝根本就不信，觉得他整日不离自己身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在皇帝的质问下，穆铁山倒也豪爽，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豪侠勾当。碍于众大臣的颜面，皇帝将穆铁山贬出了宫中。但是，雷千啸却爱惜他的才能，又重金将他招募进了权兵卫。几年来，他凭借着赫赫战功，以及皇帝陛下和雷千啸的赏识，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此次皇帝西巡，担任贴身保护的重任。这位曾经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畏惧的权兵卫副统领，现在却…… 现在的情景实在是太过凶险。皇帝看着紧张的穆铁山，没有说话。他又看了看古云。古云也没有说话。丁当似乎想说话，却被皇帝给瞪了回去。雨漫天而落，整个山峰静寂得可怕。唯有那座古庙檐角的古钟，发出低沉的声响。丁当似乎有些冷，身体瑟瑟发抖，挂在脖子里的铃铛，窸窣作响。他坐在宫麻的帐篷里，披着宫麻的花衣裳，嘴里却叼着佛陀留下的那些烧鸡烤鸭们。也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想用吃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山下的喊杀声，好像更激烈了。幽长的山间石径上，迷蒙的烟雨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人想上来，又被另外一群人给赶了下去。上上下下的，异常激烈。应该是守护的权兵卫和进攻的叛军们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拉锯战。穆铁山带着十几个属下，站在皇帝的周围，人人一柄长刀，呈圆筒状，严密得甚至连漫天的雨丝都落不进来。皇帝站在穆铁山撑着的巨大的黄罗伞下，双手依然拢在袖筒里，冲着他们摆了摆下巴，示意不要如此紧张。他仿佛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又仿佛是怕这些权兵卫们碍事，影响自己观看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他是整个国家的领导者，曾亲自带兵巡边，追杀胡人八百里。他年轻时，也曾经仗剑江湖，跟着恩师剑三十行侠仗义。被叛军围困山顶，他不仅不觉得害怕，好像还有些兴奋。被保护的太好的皇帝，久居帝都，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自己的空气了。此刻听到喊杀声，闻到了血腥，他的血，又开始热了起来。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别人眼中的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可是，他知道，整天在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言官们的监管之下，他这个皇帝什么也干不成。别人都觉得，皇帝拥有天下四海，应该是开心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可是他知道，皇帝们并不开心。他觉得，自己一生最开心的时候，是跟着剑三十行走江湖的那段时间。因为那个时候，他认识了一生挚爱——沈采衣。他本来可以跟沈采衣谱写一段皇帝与灰姑娘的人间佳话的，可最终……皇帝正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着，就见一旁的古云，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山巅、瑶池的对岸，沉声道：“终于来了。”气氛突然浓烈。远处的山巅，瑶池水面上飘起的缥缈烟雨中，居然有一个白影飘了过来，逐渐靠近着。那是……一只大雕。而雕上，则站着一个人。 此人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带着兜帽的白色披风里。看不清容貌和身形，只是御空而行，飘飘然而来，犹如鬼魅。虽然有雨，但雨露落在白色的披风上，立刻滚落下去。整个人又飘飘欲仙。此时雕上的人还未至，山下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皇帝站在山前的观景石栏之前，静默地看着山脚下的动静。看着那些时燃时熄地火，听着那些隐约可闻的厮杀声。同时，还看着那飘然而来的一人，一雕。穆铁山和权兵卫们的眼神一凛，齐刷刷地从腰间拔出配备的短弩。左手握着弩柄，在牛皮腰带上使劲一顿，弩箭上膛，直指目标。而右手的长刀，则横架在弩机上。伺机而动！近了！近了！那一人、一雕，紧贴着瑶池的水面，渐渐进入弩机的射程。穆铁山一摆手。嗖！嗖！！嗖！！！……数十支弩箭朝着目标劲射而去。只见那白雕轻轻一摆翅膀，便将劲射而去的箭，拨开去！失去劲道的弩箭，像是落叶般，无力地跌落山崖，跌落进瑶池的深处，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几支虽然避开了大雕的翅膀，朝着那雕身上的白衣人射了过去，却又被他扬起的斗篷，给格挡了下来。那斗篷，简直就像是一件刀**不入的盔甲。什么东西？！丁当虽然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刻却感觉嘴里有些发苦。他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心里不可自抑地生出一丝震惊来。对面的这个大沙雕是个什么玩意儿？人？妖？还是个人妖？山脚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喊杀震天？我是谁？谁是我？我在哪里？他突然有些迷惘，漫天的秋雨让他迷失了方向，迷蒙了眼睛，视觉和听觉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唯一知道的是，此刻山下的形势很不妙，自己这位皇帝老子的手下，可能挡不住了？对面这位正骑着大雕而来似人似妖的白衣人，很厉害，非常厉害！逃，还是不逃，这不仅是一个哲学命题，还是一个生存问题。皇帝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拢在袖筒里的手交叉扣在一起，相互撞了撞，冲着他沉沉地道：“是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兵。”丁当吓了一跳，道：“什么？”说句编外话，介绍一下天山的位置。天山位于春秋镇以西不到百里的位置，是将中原和西域进行分开的天然屏障。意思就是，向西过了天山，就是西域三十六国的范围。此刻，他们就站在双方的边界上。这位皇帝老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敢冒冒失地登天山，直闯边境，不是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更不拿手下兵士的性命不当回事嘛。如果我是胡人的话，恐怕我也会冒死奔袭杀了中原皇帝的，这都送到嘴边了，如果不出手的话，准备被人笑话的。听到这话，丁当几乎带着哭腔了。他摊着手，擤着鼻涕，抹着眼泪，嘟嘟囔囔地道：“我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现在好了吧。本想着刚认了个当皇帝的爹，能跟着过上几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舒坦日子呢。现在好了吧，一切梦成空。好日子过不成，说不定还要把自己这百八十斤给扔这，我找谁说理去。”皇帝冷哼了一声，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道：“没出息的东西。”丁当道：“下面的是西胡贼兵，那对面来这个呢，又是个什么玩意儿？”皇帝的眸子里突然射出冷光，沉沉地道：“西胡郭雀儿。”丁当道：“此人明明骑着一只大傻雕，为什么要叫雀儿呢。”皇帝道：“此人原本是我中原人士，后来因为家庭变故，流落江湖，过起了刀头舔血的游侠儿生活。但因为面貌过于清秀，常常被人欺凌。所以，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一些，就在自己的颈上刺了一只腾飞捕食的老鹰。但由于太穷了，找的是一位二把刀的刺青师傅，结果，那只鹰给刺得像极了吃虫的鸟雀儿，所以，江湖人就送了他一个郭雀儿的绰号。这么多年叫下来，他连真正的名字倒是都忘记了。”说着，一直紧绷着脸的皇帝居然也笑了起来。丁当更是哈哈大笑得厉害。佑护在周边的权兵卫们虽然仍紧绷着脸，但肩膀却不停地抖动。估计憋得够呛。笑声倒也将这肃杀的气氛给冲淡了不少。皇帝又继续道：“后来，这位郭雀儿不知道怎么着，居然经历了一番奇遇——估计不是跌落了悬崖就是遇到了某位躲在山洞里修行的白发老人，要么就是捡到了失传已久的葵花宝典，挥刀把裤裆里的那话儿一割，练就了一身的绝世武功。后来，为了弥补裤裆里的那话儿的不足，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雕——嗯，这大雕看着就很壮阳。凭着这大雕和一身的绝世武功，独闯西域，倒也给他闯出了一番名头。再加上他口才了得，极具蛊惑色彩，居然说动了这些胡人，成为佩戴着西域三十六国通用印信到处行走的布衣宰相。真是没想到，这个很有传奇色彩、很有反派魅力的郭雀儿，他居然也来了。”古云插话道：“师兄，你是个皇帝，也当过游侠儿，不要把我们江湖人说得这么不堪。”皇帝笑而不语。丁当托着下巴，看着那个大沙雕，若有所思地道：“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我这人是有名的吃鸟狂人，什么家雀儿麻雀大鹏金翅座山雕，最后还不是都通通进了我的肚子。哦，对啦，你我父子相认，好像还没有坐下来吃过一顿团圆饭呢。要不今天我让这个做儿子的做东，请你吃一顿红烧大雕、麻辣家雀儿。”皇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戏谑之言。他只是看着飘然而来的郭雀儿，对古云道：“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儿，是佩戴三十六国印信的宰相，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个以出卖情报为生的江湖骗子而已。哦，对了，好像是你的同行哦。”古云笑道：“师兄，你不用挤兑我，他是江湖骗子收集情报，我是赏金猎人。既然我代替青衣师兄前来，就一定会帮你的。尽管这位郭雀儿看起来很不好对付，还有，亲兄弟明算账，该付的钱你还是得付的哦。”说着，他缓缓低头，运起了全身地霸道真气，凝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上，在半空中猛然划了个半圆。一时间，风雨大作，吹得雨线乱飞，沙石微动！那静置于鞘中的银剑，哗啦啦乱响，似乎要飞鞘而出！皇帝叹道：“剑三十他老人家太偏心了吧，居然连御剑术都传授给你了！”古云却挥动衣袖，挡住口鼻，道：“什么御剑术，是起风了！”皇帝：“……”丁当“呸呸呸”地吐了几下，不满道：“本来就够冷的了，你还给我乱扇风，是不是想冻死我们呢。” 说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山下的喊杀声似乎有些小了。咦，真是奇怪，对方似乎退兵了。”皇帝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兴奋，甚至有些许的忧虑。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西域三十六国被宁守信带着诸神铁骑追着打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实力居然还是如此雄厚。他们不是退兵了，而是……以退为进，封锁了所有天山登山的路口，要将朕死死困在天山，一个人也不放出去……哼，好大的胃口！要困住朕，只怕没那么容易”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兵们，虽然兵强马壮，声势浩大，但们大多都是骑兵，又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所以，需要攻到天山上来，势如登天，所以，他们便赶紧转换战术，以退为进，死死封锁天山出入口，然后，派出从江湖中招募的高手，徒步登山，冲破权兵卫们的层层防卫，直接以刺杀的形式杀掉皇帝。皇帝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冷哼道：“不知此次统帅联军的大将是谁，好高明的战术！”穆铁山突然道：“陛下，不如让末将带人冲下山去，向宁将军求援”皇帝道：“此人封山的，就是准备不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天山。他打算在驻守在春秋镇的边军以及随时待命的宁守信的二十万诸神铁骑收到信息之前，将朕和尔等全部干掉！”古云道：“此人选择的时机也很恰当，恰恰选择在师兄你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登顶天山。漫天的云雨，可以将任何求救的狼烟都隐藏。”丁当叹气道：“更何况，皇帝老爷子你此次登顶天山，又是微服而行，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个时候，恐怕所有人都还认为，你此刻还在凉州城的行宫里呢。”皇帝道：“西域三十六国联兵居然将此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朝廷里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古云道：“师兄，你怀疑是谁？”丁当道：“这个还用说嘛，结合如今的形式，最值得怀疑的只有一个人，那位胖胖的朱家大少爷的老爹——朱……什么来着，哦，朱贞木！”皇帝虽然没有说话，但很明显的是，丁当的猜测很正确。皇帝身边重臣、身兼户部侍郎与京郊牧场主人的朱贞木，朱飞朱大少的父亲，确实是个最值得怀疑的人。“青鹅”传信，财神出逃。本来要在十二月起事的朱贞木，将日期足足提前了近三个月。而时间的提前，正好赶上皇帝西巡。然后，皇帝微服出访春秋镇，登临天山，一切都被赶上了。丁当也不知道皇帝老子在想什么，突然又冲着悬崖的方向一指，大声道：“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