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〇回

读红品诗词-198

《柳絮词》赏析之四

文/墨吟 筱蕊

图：宝琴-西江月

众人看了黛玉的《唐多令》，俱点头感叹，说：“太作悲了，好是固然好的。”因又看宝琴的，是《西江月》：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这两句写汉苑和隋堤的柳树一疏一密：汉宫虽多处种植垂杨，但规模有限，显得零零落落；隋堤广植杨柳，点缀两边堤岸，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汉苑、隋堤”都暗寓“柳”字。“汉苑”指汉代皇家宫苑，植有垂杨数亩，故名长杨宫。“隋堤”指隋炀帝修建大运河时所筑堤岸。隋炀帝于大业元年强征河南、河北、淮北各郡民工百余万开通济渠，从洛阳直达江都，两岸遍植杨柳。白居易《隋堤柳》诗云：“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百里。”

“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这两句写对春光的追念：柳絮飞扬，春事已尽，都付予了东风；忆及早春的明月和梅花，那景象已是恍若一梦。

“三春事业付东风”与秦可卿临终所言“三春过后诸芳尽”相呼应，乃是对贾府终将败落的预示。“明月梅花一梦”典出唐·柳宗元所撰《龙城录·赵师雄醉憩梅花下》，言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梦见梅花化为“淡妆素服”的美人与之欢宴、歌舞。赵师雄从梅花树下一梦醒来，只见月落参横，惆怅不已。这似乎隐寓了宝琴的命运，“梅”是不是指宝琴嫁给了梅翰林之家呢？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这两句以落花衬托柳絮：有几处庭院里花儿凋落，艳红的花瓣铺满一地。又是谁家的门帘、窗帘上沾满柳絮，犹如洁白的雪花。

“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这两句结语乃有感而发：柳絮飘零的景色，江南江北大致相同；却偏偏让人联想起那些离家漂泊的人，深怀着离愁别恨。

“江南江北一般同”的景色，如清·宋徵舆《忆秦娥·杨花》所云：“黄金陌，茫茫十里春云白。春云白，迷离满眼，江南江北。”

“偏是离人恨重”的感受，如宋·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所云：“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此景此情，焉能不使人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