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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字成语

巴金的“吃饭”往事(上/2)

2023-05-06 21:5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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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地点的选择有口味的因素,也有地利之便。巴金多次在华山饭店饭:1962年11月18日,“王辛笛夫妇请我和萧珊、小林在华山饭店(楼下)吃淮扬点心,同席有罗荪夫妇、陶肃琼、吴强、张乐平、蔡绍序”。当年12月24日,“五点四十分同萧珊到华山饭店,请金公、翰笙、白羽、同生、吴强、罗荪、以群、任幹、魏老、师陀吃淮扬点心”。1963年春天,方令孺(“九姑”)来沪,巴金也曾在这里与她相聚:“上午十点一刻郭信和来电话说九姑过上海去北京开会,现在到文艺会堂休息。十点半坐三轮车到文艺会堂,孙肇基陪我去华山饭店楼上,先后见到俞仲武、商部长、九姑五位。十一点半请他们在楼下吃中饭,任幹陪着张鸿来了,加上萧珊、以群、罗荪共十一人……”查资料可知,华山饭店位于南京西路2004号,这里原来是**励志社第一招待所,又为淞沪警备司令部第六稽查大队大队部,还曾做过上海意大利商务总会。更关键的是,它与当时的文艺会堂比邻。文艺会堂,巴金常来常往,离巴金家不算远,交通比较方便,难怪常到这里吃饭

毕卡第公寓(衡山饭店)

衡山饭店(位于衡山路534号)离巴金家更近,这幢楼建成于1934年,最初叫“毕卡第公寓”,为法国商人开办的万国储蓄会的产业,他们以当时法国最富裕的省份的名字命名这幢楼。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改为专门接待外国专家的招待所,1960年升级为衡山宾馆。1962年,在沿衡山路街面一侧开门开办衡山饭店,对外开放。中餐以川菜、淮扬菜、京菜、福建菜为主,西餐以法式风味为主;同年,宾馆又开设毕卡第西餐厅,主要供应俄式和法式大餐。因为有接待外国人的传统,这里的西餐颇有特色。巴金日记中所记吃西餐的地方最多之处大概就是这里。1962年底的一天,巴金夫妇两人在此平静地吃过一次午饭,为庆祝次日夫人萧珊的生日:“十二点半结束,请萧珊到衡山饭店西餐部吃饭(明天是她的生日,她中午要去沈瘐香处打针,不能回家,因此改在今天中午)。”儿子小棠十四岁的生日也是在这里过的:“到衡山饭店,我和萧珊请小棠吃西餐,祝贺他十四岁生日。饭后散步回家……”巴还记下朋友对这里的西菜“相当满意”的评价:“六点萧珊请我们到衡山饭店西餐部吃晚饭。白羽、沙汀对那里的西菜相当满意,饭后步行回武康路,白羽、沙汀在我们家又坐了将近半小时,九点光景坐三轮车回东湖招待所。”

在衡山饭店,巴与辛笛、师陀、赵家璧、黄裳、罗荪等人一起吃过饭,这都是他在上海交往最密切的朋友。其中与辛笛在这里吃饭恐怕是最多的,翻看日记,随处可见:

十一点半辛笛来约我去衡山饭店午饭,萧珊后来。

辛笛来电话,约我在衡山饭店吃中饭。十二点半和小林同去衡山饭店。辛笛一点钟才来,请他吃了饭后,同小林去邮局汇款。

十二点后辛笛来,约我和萧珊、小林、小棠去衡山饭店吃西餐,两点后他和我们散步回到武康路,坐了一会,替我和萧珊照了几张相。辛笛走后,午睡约半小时。

辛笛来,大蜀来,谈了一阵,大蜀先走,十二点半后请辛笛到衡山饭店吃西餐。

十一点后辛笛来,谈到十二点,同去衡山饭店,辛笛请我吃西餐。饭后散步到淮海中路车站,他去外滩开会,我回家休息。

辛笛说早在1933年底,他还在清华读书时即结识在北平旅居的巴金:“巴金是位我所心爱的作家,我对他总是怀有说不出的尊敬。”1936年夏,去英国留学海行途中,他带在身边阅读的书中就有《巴金短篇小说集》第一集,并把其中《狗》一篇译成英文发表在国外的刊物上。抗战胜利后,两人都定居上海,辛笛说“遂常相往来,可称通家之好”。通家之好,这话不错,辛笛的女儿王圣思说萧珊(陈蕴珍)总是称呼她母亲为“学姐”。“原来母亲是南开大学毕业,陈蕴珍是西南联合大学毕业。抗战期间,西南联大是由清华、北大和南开合并而成,所以可以说,三所大学与西南联大都有关系,学生都是校友。”她还说:“有时父亲与巴金在外面吃饭,离我家比较近的话,就会顺道上我家来坐会儿。巴金最爱喝母亲煮的咖啡,常常喝两杯才能尽兴。”辛笛在金融和商业部门工作,在朋友中素有“小孟尝”美誉,再加上与巴金夫妇有这样不同一般的关系,多次相约吃饭也就顺理成章了。

1965年11月27日中午,巴金(左三)、孔罗荪(左二)、秦怡(左六)等人从锦江饭店出发到上海北站送别中岛健藏夫妇(左四、左五)等日本友人

1977年9月,巴金与中岛健藏夫妇在上海重逢

“文革”结束后,巴金与衡山宾馆的缘分未断,在这里与不少老朋友有难忘的重逢。如沙汀、赖少其、杨苡、碧野等。碧野在回忆录中提到:

在我落脚的衡山宾馆,巴金为我设宴洗尘,参加宴会的有罗荪、丰村、钟望阳、柯灵、任干、吴强、茹志鹃等。而王西彦夫妇以家宴热情地招待我。这种友情之所以特别珍贵,是因为经过十年内乱以后,个个劫后余生,作家们死者长已矣,健在者相见不易,彼此之间愈加亲切。特别是巴金,好像永远保持着一颗童心,为人纯真,待人诚恳。从他创办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文艺书籍上,就可以看到在现代文学创作队伍里,有多少作家是在他热情爱护和培养下成长起来的。

巴金与日本友人中岛健藏、井上靖的重逢也在衡山宾馆。那是1977年8月31日,那天中午,他和杜宣机场接来中岛一行,入住衡山宾馆。傍晚,又陪他们参观豫园,“七点后杨富珍举行宴会,我也喝了茅台”。这是一次漫长的等待,1966年夏天亚非作家会议上分别后,等了十一年,他们才得以相见。日本友人关心巴金的安危,却见不到他,巴金说:“我在度日如年的'牛棚’生活中常常回忆起同中岛先生一起喝酒谈心的日子,我相信我们还有重逢的机会,我等待着。等了十一年,我终于在上海的虹桥机场上接到了他,我们含着热泪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你好!’”

第二天,巴金陪同日本友人在上海活动。上午,音乐学院座谈,听教师、学生们的演唱;下午,是座谈会,几位作家和艺术家谈了自己的一些情况;晚上,去上海乐团看演出。回到衡山宾馆已经九点二十分,“向客人道了晚安,上楼拿到中岛、井上送的书,同孟波乘车回家。……十一点半前睡。睡不着,翻了翻井上的《桃李记》,看到《壶》,读了一遍,感想甚多”。读井上靖的赠书让巴金“感想甚多”,《壶》中写到大家共同的朋友老舍。巴金从日本作家对待老舍和他本人的态度中充分感受到友情的温暖。第二天机场送别中,巴金跟井上靖交流读小说的感想:“八点三刻接待组派车来接我去衡山饭店。陪中岛一行去机场。到机场后同井上谈了读《壶》后的感想。送中岛伉俪和其他客人上了飞机,飞机起飞后我坐原车回家。”后来巴金回忆: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宾馆陪中岛先生和夫人去机场。在机场贵宾室里我拉着一位年轻译员找井上先生谈了几句,我告诉他读了他的《壶》。……我不知道老舍是怎样死的,但是我不相信他会抱着壶跳楼。他也不会把壶摔碎,他要把美好的珍品留在人间。

在怀念井上靖的文章中,巴金旧事重提,并补充:“第二天早晨到虹桥机场送别,我向他表示感谢,我说中国作家对老舍之死保持沉默的时候,日本作家出来为他们的中国友人雪冤,我一共读到三篇文章,我们真该向日本同行学习交友之道……”这样的友情中,也少不了大家聚在一起,尽情交谈、欢饮的难忘记忆,巴金回忆文章中也特别提到:“一九六三年我们在上海和平饭店一起喝酒(在座还有杜宣),毫无拘束地交谈。……我们东方人不轻易吐露感情,但是谁触动到我们心灵深处,为了真挚的友情,我们可以奉献一切。”和平饭店那次喝酒,在巴金日记中能够找到记录:“六点后和萧珊先去找杜宣,约他一块儿去和平饭店,拜访昨天到沪的日本作家井上靖,并请他吃晚饭。我们连翻译同志在七楼一个双开间的房里吃饭喝酒,谈了两个半钟头以上,喝光了一瓶茅台,大家都高兴。”“喝光了一瓶茅台”,看来,大家真是“高兴”。十四年后,他们在衡山宾馆,又“喝了茅台”,旧梦重温,虽然此时,巴金历尽劫难,但是,友情温暖着他。

*本文选自《海派(第2辑)》

- 本文作者 -

周立民

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

巴金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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