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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前言)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1—诞自双桂庞家山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2—耕读传家祖荫长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3—父辈经历多奇特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4—更兼持家有良方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5—创业助农扬道义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6—母与诸兄宜显彰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7—少年求学堪追忆
穷人的思维和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会懂。
在中学毕业时,他本来打算接着到成都,考农业学堂,继续读书。但是,一想到如果再继续读书,就会花费家里面的钱。思前想后,不忍心向几个哥哥开口。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被聘任为高小的学监,算是有了自己的职业和收入,就暗自打消了继续求学的念头。
仔细一想,继续读书,不也是为了工作?不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世上,太多的学子,人生就毁在了这一步。因为穷,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和抱负。我们在困窘的现实面前,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
以为人生就这样了。但令人感动的是,完全没想到,张澜先生早就已经在考虑这个事情,并着手悄悄地帮助任乃强筹集前往北京继续读书的费用。
张澜先生找到任乃强的两位伯父,了解其家庭经济情况,劝说两位伯父出力,帮助任乃强去考北京大学、继续读书:“家里难得有一个好苗子,书香不能断了。”
当时,北京大学校长是蔡孑民,即蔡元培。生于1868年,卒于1940年,字鹤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浙江绍兴人。革命家、教育家、政治家。在1916年至1927年期间任北京大学校长,革新北大开“学术”与“自由”之风。
他给任学德、任学美讲:“蔡孑民办北京大学,提倡自由思想,邀聘的全国著名的学者,是当代最负盛名的大学。南充还没有到北京读书的人,宜送他去读,回来可以开通地方的风气。”
意思很直白:你们这个侄儿子很有潜力,你们要不遗余力地予以支持,要让他成为南充第一个上北京大学的学生。一旦学成了,他一定能给南充做贡献。
那时候,任乃强的这两位伯父都在南充县女校(这所学校也是张澜先生创办的)当老师,他们的薪水,一年下来,总收入大约是一百多吊钱。基本上只能维持生计。
一百吊钱是个什么概念呢?古代的钱为了方便使用、保留,就穿成串,一般每串一千文铜钱,古时通常说的1贯钱或1吊钱,共1000文,相当于1两白银。一两白银的价值以民国初期算,大约值250元左右。一百吊钱差不多2.5万元。这种收入水平,全家开支,基本没有多大的结余。
而且,任乃强二伯父任学美的小儿子任乃霆,也准备到北京考大学,完全无法给予任乃强什么帮助。
一看家里面确实无法帮助任乃强继续读书,张澜先生开始主动出面众筹。他所采用的众筹方式,当时叫做“请会”。
请会,是当时农村老百姓解决暂时性经济困难的一种办法,算是一种民间借贷形式。具体操作是:邀集十个人,每人为一角,各出相同的会款,分担头会至幺会。每年开一会,一家得会,九家纳会。请会人最先得会,差不多就是道义上帮助其解决经费困难的意思。其余九会,则相当于储蓄或者借债。
张澜先生帮助任乃强“请会”,在邀约认会的十角人员上,很是花了不少功夫。除了任乃强的大伯父、二伯父被说服,答应各认一角外,他还邀请到了任乃强的小学校长林先生,他也是城内的富绅,一直器重任乃强。还有任乃强的国文老师卢先生,他并不是十分富有,却是极力支持赞助任乃强升学的人。
张澜先生还帮助邀约了奚致和(奚致和是清末监生,在清末四川“保路运动”中,追随张澜先生与清廷抗争,曾大力资助张澜先生倡议的川北地方自治)。奚致和跟任乃强素不相识,他是潼南县奚解元(奚育仁,知名绅士)的儿子,住居南充城内,是南充首富,和张澜先生关系很好,张澜先生经常住他们家。张澜先生劝他捐款,成立南充大学生助学金,并首先助帮助任乃强,担上一角。此外,张澜先生还邀到了女校校长庞明钦,决定负担一角。
现在还差三角。张澜先生又邀到体操教师张秉彝,负担一角。还邀了当时在城内担任小学教师的文瑞卿。他家属于西区大绅粮(旧社会较有势力的地主),经营有城内的烟草店。文瑞卿老师实在是撇不开张澜先生和任乃强两位伯父的面子,承认了半角。张先生没有邀成十角,只好自认一角半,终于凑成全会。
“请会”的所有人员全部敲定,张澜先生才给任乃强发通知,并替任乃强拟好了会章和请帖。简直就是如同对待他自己亲生儿子读书筹集学费一般。任乃强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参与,就得到了一千吊钱的会金。
当时的一千吊钱,约可合银一千元。张澜先生替任乃强进行计划安排:北京读书,每年的费用大约是三百元。一千元寄存在银行(钱庄),每年生息,可得百余元,加在一起,足够读大学五年的费用。他还教任乃强把钱兑换成银元,寄托在奚致和处帮忙保管生息,防止由于铜钱贬值而影响到后面的学业。
张澜先生对于任乃强的付出和关心,简直是无微不至。人生所谓的“贵人相助”,也不过如此。张澜先生为何会被称为“川北圣人”,可见一斑。
得到了张澜先生主动张罗的“请会”资金后,任乃强就在当年(1916年)冬季,与同学杨长祥、王履祥同路,坐木船出川求学。
杨长祥是南充城内河街“自成祥”大纸店老板的孙子,家资殷实。王履祥是西充大富豪家的儿子(现有资料说他是普通农民的儿子,有待商榷。真正的普通农家子弟,读书必然困难)。他们两个都要前往上海读书。任乃强最喜欢游历,打算经过上海,从海道前往北京,一路上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到达汉口时,打听到坐船从上海到北京的费用并不贵。于是,他就和杨长祥、王履祥一起,前往上海。
同学三人一道,从南充出发,坐木船前往重庆。船在水中,沿着嘉陵江由北向南,经武胜、合川、北碚顺流而下,走了差不多六天时间。吃住都在船上,连船费,总共差不多三元钱左右。花了很少的钱,却畅游了五百余里嘉陵江。任乃强喜欢观察研究地理民俗,总是目不转睛地留心两岸风物,一路上写了不少日记,全部记的是沿线的地理风物,并通过目测方式,绘制了地图。
当时,在重庆和湖北宜昌之间,已经有拖轮行驶,但太受欢迎,售票十分拥挤。任乃强觉得木船很不错,费用也不贵,尤其是可以十分方便地观赏沿线风景重点是三峡风景,这是拖轮无法比拟的。经人介绍,搭上了一条载糖的船。那个船相当小,船尾有一名舵师,船头有一名艄公,船腹只有六把桡(船桨),两侧各三,没有樯帆。总体上一个意思,这船在速度上绝对快不起来。这是弱点,同时也是优点。
到达汉口后,转乘轮船前往上海。当时,任乃强的小学同学杨达璋正在上海同济大学附中读书。因为在路上就有通讯联系,在船抵码头时,杨达璋过来迎接,并帮助一行三人安排了旅馆。
这一天,正好是旧历除夕(1917年1月22日,农历丙辰年除夕),任乃强、杨长祥、王履祥三人,也买了些酒菜在旅馆内凑合着过节。旅馆所在街道名为“洋泾浜”,这是上海的一条河浜(小河沟),曾经处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之间,后被填成一条马路,即现在的延安东路。
文化人喝酒,就是和常人不同。喝闷酒不行,“牛饮”也不对,得有文艺范。文艺活动少不了。他们将街道名用来抓阄,各得一字来行酒令。
王履祥得“洋”字。他说:“有水也认羊,无水也认羊,去了洋边水,添大便成美。美酒佳肴谁不爱,慢吃慢把诗儿做起来。”
任乃强得“泾”字,依样画葫芦说:“有水也认巠,无水也认巠。去了泾边水,添力便成劲。劲风真可怕,吹得来天寒地冻人往被里爬,谁还想把诗儿做一下。”
杨长祥得“浜”字:“有水也认兵,无水也认兵,去了浜边水,添宝便成宾。离家万里无宾客,要想做诗做不得,且喜一帆劲风到沪浜,被窝里对饮度除夕。”
本来多愉快的,越说越伤感。游子在外,身不由己。
到了大年初三(1917年1月25日),虽然还在过春节,但已经有船开外埠了。任乃强委托旅馆的账房先生帮忙买到了经海路前往天津的船票,告辞同学后,一个人去北京。
这时候,上海正是严冬季节,海船无法到达天津,只能停泊在塘沽口。下船的地方距离火车站还有好几里的路程。刚到码头,就有人力车过来招揽生意。乘坐人力车刚刚到达车站,就看见火车正在进站。任乃强带有一口箱子、一个被卷,还有一个大网篮,双手提着东西上车,无法进门。幸好,车上有好心人帮忙接东西。刚刚上车,车子就启动了。
过了天津之后,天气更加寒冷。在车厢里面,还可以勉强忍受。火车抵达北京站,已经是半夜时分。车站前门有旅馆在招客,一辆骡车运着任乃强到旅店住宿。晚上冷得刺骨,简直无法安睡。
在旅馆凑合了半夜,体验极差,且感觉价格太贵,难以承担。于是改住寄宿舍。几经辗转,最后经人介绍,住进了宣武门外的四川会馆。这个地方每月的开支,只是生活费。
任乃强住在四川会馆,开始补习英语,准备考大学。毕竟这门课是他读书时最大的弱项。
这一次以坐船的方式离开四川,任乃强先后途经青居街(现高坪区境内)上码头与下码头、东关与西关(现东西关电站),初步认识了嘉陵江在紫土丘陵地区中的侵蚀作用。经过合川嘉陵江小三峡(沥鼻峡、温塘峡、观音峡),认识到了川北与川东地区在地文方面的差别。经过重庆、长寿、涪陵间的巴渝小三峡(铜锣峡、明月峡、猫儿峡)以及奉节、巫山、秭归间的大三峡(瞿塘峡、巫峡、西陵峡),认识到了川东褶皱区的山水结构和四川盆地得以形成的原因。
自宜昌以下,任乃强看到了洞庭湖口的城陵矶(长江中游第一矶,与南京燕子矶、马鞍山采石矶并称“长江三大名矶”)和岳州,汉江口的龟山和蛇山,鄱阳湖口的马当和大孤山、小孤山,安徽省的东梁山、西梁山和采石矶,江苏省的钟山、浦口、金山、焦山和北固山,以及一些大城市的位置。
自上海到北京,任乃强看到了大海、内海与海港的区别,认识到了南北气候差异的实际。这次的所有经历和眼界,奠定了他后来研究本国地理的基础和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