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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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看病的日子(上)母亲重新住院的第一天,进行了胸部CT、心脏彩超等系列检查和各种化验。下午5点,主管大夫通知我去办公室找她,大夫很年轻,30岁出头的样子,干练而自信,告诉我要给母亲做气管镜进行进一步诊断,需要家属签字。随即又拿出一份病重病危通知书,让签字,说母亲身体状况不太好,CT结果显示几种病并发,与我提供的10月初在上一家医院CT结果相比,变化很大。我清楚,疫情原因延误了将近20天的时间。
看到那份通知书,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按照大夫的提示签完字,又试探着问母亲的病严重吗,我也知道是明知故问,但多么希望大夫收回那份通知书,大夫头也不抬地说道:“很严重。”
我恍恍惚惚回到病房,为了不让母亲察觉,强装轻松,谎称跟大夫沟通病情。母亲虽然年龄大,但认识字,耳聪目明,我把这份如同定时炸弹一样的通知书叠起来放在包包最里层,生怕一不小心被母亲看到。满脑子都是大夫刚才说的话,不敢与母亲直视,害怕惊慌失措的眼神出卖了我,给母亲增加压力。
接下来棘手的事情是母亲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做气管镜,是否可以承受做气管镜的过程,如果不做,则无法诊断病情,无法对症下药,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既然问题来了,只有勇敢去面对。
我迅速调整状态又找大夫询问详细情况,大夫说通过气管镜诊断是最准确、最快速的方法,存在一定风险,更何况年龄大、身体条件差,但是在做的过程中如果出现问题可以随时停止。我反复揣摩大夫的话,同时咨询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又与家人商量,最终决定虽然过程痛苦、存在风险,但现在是唯一的办法。
2022年母亲生日
10月29日上午11点半,做气管镜的准备工作已就绪,我也紧张到极限,生怕母亲承受不了,让侄儿在病房楼下候着。工作人员示意我在外面等候,说十多分钟就完事。我并没有彻底出去,在门口听着动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当听到母亲回应工作人员的提示时,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下来。
漫长的十多分钟结束了,我搀扶着母亲颤颤巍巍回到病房,明显感觉母亲身体很沉重。母亲从昨天晚饭后直到现在没有吃东西,彻底虚脱了,说她有一瞬间感觉要停止呼吸。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母亲,想象着做气管镜痛苦的过程,以及那份压在心里沉甸甸的病危通知书,我积攒了好久的情绪急需要释放,到走廊尽头痛哭了一场。短暂调整后又回到病房给母亲准备吃的,两小时之后就可以吃东西了。
气管镜病理结果需要3~5个工作日完成,因受疫情影响,医务人员需要支援到全员核酸检测中,所以具体哪天出报告还说不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病理结果出来,对症下药。母亲每天上下午各输一瓶消炎药,症状虽然没有缓解,但明显看出母亲情绪稳定,她也是觉得在医院里最有安全感。
这期间,除了照顾母亲外,我不时地开导、鼓励母亲,因为母亲总是自责,说她生病把儿女们害累的,来医院几天了为啥还不见好,是不是很严重,咱们别治了,回家吧。我安慰母亲,治病需要过程,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在医院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医疗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了,肯定能够治好等等,用最通俗的话语安慰母亲。我说的这些,母亲接受了,每天尽量多吃东西保持体力。
等待病理结果的那几天,家人们是最煎熬的,我不仅担心结果,更担心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每天在用药,但对病情控制几乎不起作用,好在母亲不清楚这些,觉得只要用药就是在治疗。母亲仍然不停地咳嗽,吃不好睡不好,从下午开始低烧,身体消耗很大。
晚上病房内其他病友都安稳地睡着,母亲只能直直地坐着。看着黑暗中母亲孤独的身影,我的心都碎了,陪母亲一起坐着等天亮,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十月的夜是最长的”,我泪目。平时在工作中遇到再难的问题通过自己的努力都可以解决,唯有现在无解又无助。
11月1日下午,病理报告出来,根据母亲的综合情况,需要分阶段治疗。先转院到另外一家医院进行前期治疗,而目前该医院为疫情专用医院,又通过与大夫沟通,联系了这家医院的门诊住院部,明天就可以转过去。
11月2日,疫情持续缓和,除中、高风险地区外,大家都可以正常出入。上午11点,三哥和侄儿协助转院,由三哥陪护母亲,我回家休整。
因对症治疗,一周后病情得到控制,母亲可以正常吃饭、睡觉,基本恢复了以往神态。全家人轮番跟三哥视频,了解情况。一向坚强、要强的母亲坚持自己上卫生间,说是要加强锻炼,担心卧床时间长影响以后活动,我们感到既心疼又欣慰。
虽然疫情期间辗转了三家医院,家人们克服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但母亲的病得到有效治疗,对于我们一家人何尝不是最大的幸事。
现在母亲病情稳定,继续进行系统治疗。
2021年母亲获得“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母亲是一名光荣在党超过50年的中共党员,党的二十大召开期间正是母亲病情最复杂的时候。错过了看电视直播,母亲说,又是疫情、又是二十大召开,我给国家添了不少麻烦,我笑着跟母亲说,你赶快把病看好,就是为国家和家庭做的最大贡献。近期我收集了关于二十大会议的一些视频,计划在母亲出院后陪她一起看,给母亲补上这一课。
在陪护期间母亲跟我聊了很多,讲她小时候在她“富豪”姥姥家的幸福生活,那时候她们就逛街、看戏,吃烧卖、喝粉汤。我吃惊不小,难怪母亲始终保持与时俱进,关心国家大事、会使用智能手机,原来是从小见过大世面。还讲她从九岁开始断断续续的上学经历、十四岁从山西偏关跟随父母来到内蒙的过程、十八岁跟父亲结婚以及大哥出生,又聊到我们兄弟姐妹小时候的各种故事和村里有趣的事情。
我从初中开始在外地上学,对村里的好多往事已经模糊,母亲给我说谁谁现在在哪,他的父母、子女怎么样等等,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很穷,物资匮乏,家里有稀罕吃的哥哥姐姐们不舍得吃,都留给我。
回想这么多年忙忙碌碌,很少与母亲有这样深入的交流,可能母亲看见我们忙也就不讲了。想想父母为我们辛勤操劳了一生,我们除了忙工作和家庭外,还有大把的时间,都交给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忽略了父母和家人,总感觉每天忙得不行,每次去父母家也是匆匆忙忙看一看,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很少。在我心里觉得父母还不老,再等等,等不忙时候好好陪伴他们,忘了我已经五十出头,父母已经80多岁,而父亲将近90岁。幸亏一切还来得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珍惜可以陪伴父母的每个日子,把最美好的给予父母。父母健在,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幸福!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1970年出生于察右中旗土城子乡新义村(原属布连河乡),现居包头。
【本期幕后】
策划:小娟
编辑:王丹
校对: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