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栩
(作品:《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美]雷蒙德·卡佛 著,小二 译,收录于《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译林出版社,2010年1月)
斯图亚特和他的朋友们都是顾家,工作认真的正经人。他们一起远足,去纳切斯河钓鱼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后,平静的生活对斯图亚特就有了潜在的变化。
斯图亚特肯定受到了舆论方面让他烦心的搅扰,他的朋友们也不例外。因为他们发现了女孩的尸体没有选择马上报警,而是在靠近女孩的地方露营、钓鱼,喝咖啡和威士忌,直到第二天早晨很晚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后才给警察打电话。这件事让斯图亚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妻子克莱尔敏锐地感觉到丈夫不同往日的异常,“我觉得他一直没睡”。斯图亚特不是那种会作伪的男人,他有他自己的责任意识。只不过,他的责任感在对待河里的女孩尸体这件事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延误。
克莱尔从斯图亚特告诉她的事情里获知了一切。她对丈夫进行过评判,那里面有指责和批评,就算不十分激烈,也足以给她和丈夫安定、和睦的日子产生非同小可的波动。这对夫妇在心绪的波动中有了一定的隔阂,他们在开始疏远对方,彼此都在经受着一个陌生的距离感给他们带来的失神和忧虑。
斯图亚特这一天过得心烦意乱,一双忧虑着的眼睛匆匆放在他的身上,又匆匆离开。夫妇二人都下意识的表现出内心的烦乱。这一天他们的话说得不多,他们在滑向冷硬的困局里。
斯图亚特尝试着打破困局,他告诉妻子,河边的決定是他和朋友们一起做出的,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这样的无辜辩白却难掩斯图亚特情绪上的愤懑,它让克莱尔的悲伤在其心底愈加的聚集了起来。
聚集悲伤让“问题就在这里”成为克莱尔心中的一个痛。一个女孩死了,死在了暴力的侵害下。她死得毫无尊严,赤裸着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女孩的遭遇让克莱尔羞愤,这也是女性共同的痛苦。痛苦被斯图亚特给妻子讲述的一幕无奈地嘲讽着,他和朋友们在看得见女孩的地方怡然自得的消遣,女孩则躺在河水里向这些正经人展示暴力在她身上留下的耻辱的印记。虽然斯图亚特在辩白时表露出忏悔般的难过,却改变不了一种事实上的冷漠正在悄然地发生着。
斯图亚特还懂得难过,冷漠还未完全改变他的为人。他需要被指引,以拒斥冷漠对他的招降。克莱尔要斯图亚特开上车,带自己出去转一圈。克莱尔以温柔的姿态做出主动的善意,她在寻求突破,在沟通层面为接下来触动心灵的交流营造一个较为宽松的氛围。这种氛围便于克莱尔讲出自己童年的回忆,一桩恐怖的凶杀案在克莱尔还是小女孩时发生在她的老家,凶案中的女孩被人扔进了河里。河水潺潺,仿佛时间的流动。可时间淘洗不出生活的平静,对女性的暴力依旧在世间肆虐,它让女性发出集体的悲声,就在葬掉她们的河水里呜咽。
河水唤醒克莱尔痛苦的回忆,却让斯图亚特产生了误解。还在愤懑中的丈夫误解了妻子的本意,克莱尔此时已不是在对丈夫做出评判,而是在指引他如何抵抗风行的冷漠。“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将其理解成克莱尔埋怨丈夫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钓鱼过于平白、直接,实则它是女性独有的说话方式,以此委婉地道出克莱尔对丈夫责任感延误的不满。
在克莱尔看来,纳切斯河里的女孩被丈夫和他的朋友们发现后,这些男人没有及时地报警是对受虐的女性的二次伤害。尤其是男人们看着女孩的尸体度过了悠闲的一天,让身为女性的克莱尔意识到,丈夫和他的朋友们显然在冷漠中成了对女性施加暴力的隐性凶手,这在一个变化中的时代里是不好的预兆,可预兆在朝向全面定型的方向进行着。
克莱尔郑重地打扮了一下自己,去出席纳切斯河女孩的葬礼。这出于安慰的决定,既是克莱尔对女孩的致歉,也是女性面对无所不在的暴力做出的宣告。宣告抗争,是针对暴力而言,又是抗议,直指冷漠的人心。此时的克莱尔,悲悯给她添上了一重圣性的光环。当无法制止对女性的暴力,总要有人愿意发声。
克莱尔对纳切斯河女孩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弱,却比葬礼上他人对女孩无关痛痒的回忆要透着一份诚实的坚定。
这份坚定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燕麦地、甜菜园、苹果园和牧场,正在吃草的牛,这些乡村景致逐渐成为过去的记忆。“不久,一切都变了”。女性遭受的屈辱和暴力却不曾改变,反而随着人心的冷漠而越发严重。它们会形成无情的河水,淹没女性集体的自觉。克莱尔的发声做出了微弱的努力,为生活中不受暴力侵扰的平静。
202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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