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宋朝绍熙年间,蔡州府有一个名叫刘贵和的郎中。刘家祖上几辈都是靠行医为生,到了刘贵和这一代,因为得到了父辈们的真传,医技更是炉火纯青,人们尊称他为“赛华佗”。到了每年季节更替的时候,人最容易得寒热之症,刘贵和便扛着药箱四处给百姓们舍药,而且分文不取,因为刘贵和的善举,当地百姓又亲切地称呼他为“活菩萨”。
有一日,刘贵和从外面舍药回来,到家的时候天色将晚,等他开门的时候,一个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定睛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刘贵和感觉有些面熟,仔细回想一番才猛地想起来。刘贵和说道:“这不是朱魁么?你老娘的病好了些么?这十几日来我在周边乡镇舍药,今天刚刚回来,等明日我抽空再去看看你老娘,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么?”
这个名叫朱魁的年轻人,是蔡州有名的大孝子。朱魁父亲早逝,和老娘丁氏相依为命过日子。有一次朱魁到朋友家做客,朋友拿出一盘杨梅招待他,在当时来说杨梅算是稀罕东西,朱魁想着老母亲没有吃过杨梅,自己没舍得吃,便装进袖筒里几颗。等朱魁向朋友作揖告别时,杨梅竟然从他袖筒里滚了出来,他那朋友开玩笑说道:“你这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朱魁声泪俱下说道:“老兄莫要见怪,我想到家母年迈,但是还从未吃过这样稀罕东西,于是我自己没舍得吃,想带回去给她老人家尝尝,还望老兄见谅。”朱魁的朋友知道他素来孝顺,当他听到朱魁这般一说,更是肃然起敬,于是装了一筐杨梅送给杨魁,好让他们母子一同尝鲜,朱魁对此不胜感激。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朱魁的孝名可谓是人尽皆知。
后来朱魁的母亲丁氏因积劳成疾卧病在床,朱魁寸步不离日夜守候在母亲床边,后来朱魁托乡邻请来郎中刘贵和,刘贵和一番诊治之后,判断丁氏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是饮食欠佳所致,于是开了一些调理之药,又叮嘱朱魁多给他母亲买点补品,便离开了。刘贵和这次见到朱魁,以为他还是为了他母亲的病情而来,故而问他母亲病情如何。
朱魁说道:“您真可谓是妙手神医,我娘吃了两天的药,便能下床走路了,此番我来是为两件事,一是特意谢谢您对我娘的救命之恩,二是我新讨了一房媳妇,今天晚上在家中略备薄宴,想请您去赴宴。”刘贵和十分欣喜说道:“你结婚这是大好事啊!恭喜恭喜,新娘子是哪地方的?我这还有一些补品,到时送给你一些,争取让你娘早日抱上大孙子。”
朱魁被刘贵和说得满面通红,过了半天说了一句:“那您今天晚上一定要来啊,因为家里面还有客人要招待,我就先回去了。”刘贵和说道:“嗯,你先回去忙活,我这边进屋换身衣服,等会儿便过去。”等朱魁走后,刘贵和到屋里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又在钱袋里放了二两银子,准备给朱魁当贺礼。
就在刘贵和出门准备去朱魁家时,邻居郭老汉突然满手是血从家中跑了出来,刘贵和大吃一惊问道:“郭老哥,你这是怎么回事?”那郭老汉慌张地说道:“我家母驴难产,驴崽卡在腹中出不来,我现在准备去请兽医。”刘贵和听到这,意识到事情紧急,他对郭老汉说道:“今天我回城的时候,看见方兽医出城去了,你现在临时去找的话,恐怕来不及了,不如让我试试吧。”
刘贵和虽然是个郎中,但是他自幼博览群书,各种医书都有涉略。刘贵和来到郭老汉家中,只见一头母驴躺在干草上痛苦呻吟。只见那驴崽的头和一条前蹄已经出来了,但是身子和剩下三条腿却卡在了里面,刘贵和知道这种算是'异位’,倘若不及时将驴崽娩出,恐怕母驴和驴崽都性命难保。
郭老汉家的这头驴颇有灵性,有一次郭老汉牵着毛驴去赶集,途经一座大桥时,毛驴死活不再往前走了,郭老汉准备鞭打这头犟驴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大桥因为年久失修轰然倒塌,郭老汉后怕不已,倘若不是毛驴止步不前,恐怕自己就死在桥上了。所以自那以后,郭老汉将毛驴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待,认为它是一头神驴。
刘贵和对郭老汉的经历也有耳闻,他来到毛驴跟前,轻抚毛驴的鬃毛说道:“你放松些,我会竭尽全力保你们母子平安。”那毛驴似乎能够听懂人话一般,果然躺在那安静了许多。刘贵和根据医书上的记载,很快想到应对方案,他一手扶着驴崽的头,另外一只手握住驴崽那只已经出来的前蹄,然后又缓缓将驴崽推回母驴腹中。刘贵和用手在驴腹中摸到另外一只前蹄,然后双手握住两只前蹄,缓缓地再将它拽出来。
经过刘贵和的调整,驴崽变成了顺位,在郭老汉的协助之下,母驴终于成功产出驴崽。虽然母驴身体十分虚弱,但是它还是强撑着站起身子,来舔舐驴崽身上的胞衣。刘贵和此时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当他看到驴崽母子平安,长长舒了一口气。此时那母驴凑到刘贵和耳边,轻声说道:“开席别吃菜。”刘贵和心中一惊,转身去看那毛驴,发现那毛驴还在低头舔舐驴崽,刘贵和心中疑惑,是不是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
郭老汉对刘贵和感激不已,非要给他拿银子酬谢,刘贵和摆摆手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不足为谢。”说罢,刘贵和便转身回家去了。因为刚才为了给母驴接生,刘贵和身上弄上了不少污秽之物,刘贵和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才匆匆赶往朱魁家中。
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好在当夜有些月光,刘贵和依稀能够看清路途。朱魁家住在邻村,就在刘贵和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个人提着灯笼在路旁等候,刘贵和走近一看,那人正是朱魁。朱魁说道:“我见您迟迟没有过来,正想再过去请您,现在宾客们都已经坐满了,就能您到了开席呢。”
刘贵和将自己帮邻居母驴分娩的事情讲述一番,朱魁点了点头。朱魁在前面引路,刘贵和在后面跟着,但是刘贵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开口说道:“朱魁,你家不是在西面么?咱们怎么往东面走?”朱魁说道:“我岳父是个有钱人,他在村东的空地上建了一座新宅作为我们的婚房。”
刘贵和听罢之后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平常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这般会来事,讨了个大家千金做媳妇,上来就陪嫁一套房!”朱魁光是嘿嘿发笑,也没再说话。等两人到了新宅之后,宾客们早已入席,刘贵和被让到了上席,等刘贵和坐定之后,发现桌子上的菜有几分怪异。只见每张桌子上都是九道菜,而且是一字摆开,没有一道热菜。
刘贵和心中更加疑惑,这哪是婚宴的吃法?这分明是上供的摆法?难道朱魁的岳父是外乡人,外地规矩和本地规矩不同?此时他想起那母驴的话来,都说那母驴有灵性,难不成这婚宴也有蹊跷不成?刘贵和假意夹起一块子肉,然后用袖子掩面放入口中,其实刘贵和根本就没有吃,而是趁人不注意将肉扔到了地上。同席之人见刘贵和动筷,大家这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酒席散罢,朱魁带着妻子谢客,刘贵和从口袋中摸出钱袋递给朱魁说道:“恭喜恭喜,聊表心意。”那朱魁推辞道:“之前您给我娘看病,您分文未取,您就是我家的恩人,我怎么敢再收您的银子?”朱魁转身对管家说道:“给刘神医取一百两银子。”很快,管家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朱魁对刘贵和说道:“您平日只顾着周济别人了,自家一贫如洗,如今我发达了,这点银子权当资助您做善事吧。”
刘贵和见朱魁言辞恳切,动容地说道:“既然你有如此善心,恭敬不如从命,来日我用这些钱财买药,能救济更多穷人,也算是你的功劳一件。”刘贵和走出院子没多远,突然感觉有些尿急,便在一处墙后面撒尿,谁知刘贵和尿到一半的时候,朱魁家的院子突然消失不见,刘贵和再定睛一看,那哪里有什么院子,分明就是一座新坟。刘贵和惊诧不已,看来自己今天是遇见鬼了。但是刘贵和并没有感觉害怕,正所谓身正不怕鬼侵,况且是朱魁来请自己过来,自己对朱魁有恩,他断然没有害自己的道理。
但是刘贵和心中疑惑,为何朱魁会变成鬼,难不成他已然不在人世?刘贵和来到新坟前面,只见那墓碑上写着:“朱魁、薛玉夫妇之墓”。在新坟的前面还有张供桌,供桌上摆的九个菜,正是刘贵和在喜宴上看到的九个菜。因为当时正值盛夏,林中虫蚁甚多,那供菜上早已爬满了蚂蚁,刘贵和不由得一阵干呕,倘若自己刚才吃了那些菜,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刘贵和在坟前作揖拜了拜,然后便满腹狐疑回到家中,等次日天一亮,刘贵和匆匆来到朱魁家中,只见朱家挽联高挂,朱魁的母亲丁氏正在门口垂泪。刘贵和这才得知,朱魁在数日之前上山砍柴的时候不慎坠崖身亡。当时邻镇薛大财主的女儿薛玉刚好也是那几天病逝,薛财主为了女儿泉下有伴,给薛玉和朱魁配了阴婚,又给他们二人挖了一个大墓将其合葬,出殡的时候陪葬了不少东西,也烧了不少香蜡纸马。
刘贵和感慨不已,没想到朱魁死后还不忘自己的恩情,要请自己吃喜宴,到最后还送给自己不少银子,刘贵和用手去摸昨日朱魁送给自己的银子,拿出来一看,却是一把纸灰。刘贵和再次来到朱魁坟前祭拜,他见丁氏一人孤苦无依,于是对她说道:“老嫂子,你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不如搬到我家去住,我平日四处游方,贱内在家也无人说话,正好你们可以做个伴。”
原来,刘贵和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一直膝下无儿无女,刘贵和曾劝慰妻子说道:“子嗣之事不可强求,无债不来,无恩不来。”刘贵和日常到外面四处游历,便剩妻子周氏一人在家。刘贵和将朱魁的母亲丁氏接到自己家中居住,周氏待她如同亲姐姐一般恭敬。不久之后,刘贵和梦到朱魁,朱魁惭愧地说道:“上次请您赴婚宴,因为疏忽大意,竟然没注意到饭菜引来虫蚁,所幸您身体无碍,否则的话我恐怕会愧疚死。我今日来是特地向您告别,阎王已经准许我和薛玉往世投胎,您的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此后不久,刘贵和的妻子周氏腹中有感,十月之后生下一对龙凤胎。刘贵和看到儿女的面庞,感觉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刘贵和的儿女长大之后谦卑孝顺,而且聪明伶俐,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刘贵和、周氏、丁氏,在这对儿女的照料之下,都活到高寿才无疾而终。
【郑重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