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巫州荠菜
唐代:高力士
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
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说实在,这首诗没什么文采,要说是那个著名诗人写的,我定然感觉呵呵了,但是已是71岁高龄的高力士在流放途中作此绝句,却句句都透着一股凄凉和忠诚,让人读着心里不是滋味。
安史之乱后,高力士被发配贵州,途经巫州时,看到当地盛产荠菜却无人采摘,因作此诗,暗寓自己对玄宗皇帝的忠心不改。
荠菜在两京,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海味山珍,但也是要“作斤卖”的,可是到了五溪,却低贱到无人采摘。
说的是荠菜,写的却是自己的人生。
时也势也!当年,他高力士也是两京“作斤卖”的人物,这是他的自谦,当年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在长安跺一跺脚,整个官场都要颤抖。
他虽然是一个宦官,却把官职做到了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爵齐国公。最风光时,权倾朝野,炙手可热,连皇子皇孙见他都得恭恭敬敬。
这样的地位可不是单靠阿谀奉承就能上位的。他也没有什么后台靠山,凭的是自己敏锐的政治嗅觉和干练的办事能力。
年轻时,他追随李隆基在诛杀韦皇后和太平公主的两场宫廷政变中立下大功。
他成了李隆基最信任的宦官,主要工作还是协助皇帝处理内部事务。李隆基对他的评价是“力士应承于前,我歇息则安稳”——有高力士在,我睡觉都睡得香。
难能可贵的是,虽然权倾朝野,但他并不乱政。李隆基年轻时励精图治,任用姚崇、张说、张九龄等贤相,高力士也十分给力。
姚崇拜相的时候,给李隆基进言,李隆基不予理会,高力士下朝就问玄宗为什么不理会,李隆基说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情,走神了。高力士立刻将这话告知正惴惴不安的姚崇,让他心安。
张说被李林甫诬陷下狱的时候,也是他对玄宗进言张说如何忠心爱国。
李林甫和张九龄作对,向皇帝推荐自己的党羽牛仙客,高力士选择和张九龄站在一起,对李隆基说:“这个人不是当尚书的材料。”引得玄宗很不高兴。
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回到长安,成为太上皇,他儿子李亨表面上对他十分尊敬,内心却十分不放心。因此找机会把玄宗被迁往西内太极宫软禁,让玄宗皇帝与世隔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老臣陈玄礼被勒令退休,高力士也被流放到贵州。
在没有认真读这些历史之前,高力士曾在我心目中是个奸佞之徒,也许是来自对位高权重的宦官由来已久的成见。
其实高力士也没做过什么大的恶事。他和玄宗多年的相依相伴,风雨与共,这种关系早已超越君臣主仆,更像是生死之交的老友。
后来寂寞的玄宗在西内太极宫离开了人世,葬在泰陵。
当玄宗身死的消息传来,年长玄宗一岁的高力士顿足捶胸,惨叫几声后呕血而亡。
泰陵的陪葬墓只有一座,是高力土墓。最终和玄宗生死相随的不是杨贵妃,而是高力士。也是他最终践行自己“气味都不改”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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