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清生平九大问题考析(四)
刘德云
八、1929年后的养伤地点变迁
1929年至1930年5月张子清去世,敌人始终是处于强大的一方,伤病员经常受到敌情威胁,张子清养伤处于颠沛流离状态。据目前能够搜集到的史料,养伤地点有:
1、青石岗村某山洞
井冈山被攻破后,张子清在酃县十都附近一个山洞隐藏起来。何长工在《回忆井冈山上的战友张子清同志》写道:“我们撤退后,他藏在青石岗的一个石缝里,外面下大雪,他就在石头缝里吃干豆、竹笋和雪团。”本来张子清的伤病是由一个当地郎中负责治疗,每三天换敷一次草药。敌人占领井冈山后开始大规模清乡,郎中被赶走,张子清伤情急剧恶化。到1929年3月初龙超清、蔡连祥等找到他时,他已饿了四天,伤口溃烂,全身青紫,肿胀至小腹,气息奄奄。
有的史料说张子清是隐藏在金狮面的某个山洞,甚至说就是现在的红军洞,从转移出发点、转移路线、隐藏地点的相关史料看,这些说法与实不符。
2、大湾村
1929年2月6日九陇山革命根据地被敌人攻破,2月中旬边界特委的组织委员宛希先来到九陇山,召集宁冈、茶陵、永新党的负责人,召开三县联席会议,成立以朱昌偕为书记的湘赣边界临时特委,统一领导收容整理和边界斗争。2月底蒋桂矛盾趋于尖锐化,湖南何健则公开拥蒋,将兵力调去对付桂系,敌人对井冈山根据地的围困基本解除。救回张子清时,九陇山、小江山根据地已趋恢复,所以临时特委本部大湾村就成了张子清养伤的第一站。
3、斜源村
何长工在《回忆井冈山上的战友张子清同志》中有这么几句:“在井冈山的霞园(斜源)地方一个柏树林子里,我曾经和他在一起养过伤。”何长工是怎么负伤的呢?何长工接到张子清传来的黄洋界失守务必突围的指示后,决定翻过金狮面进入斜源,插到梅树山休整,再去九陇山集中。梅树山(现属柏露乡下陇村的一个村民组)本是袁文才的据点之一,朱德率部挑粮上黄洋界的一条小道也经过此地,后成为宁冈中心县委驻地,并储存了部分给养。何长工率领200余人的赤卫队到达斜源冲口时,与大股敌人相遇,战斗中何长工被敌人射中右腿,与敌搏斗时滚落山崖,几近死亡。后被附近村民救起,用土法开刀取出了子弹。何长工对这里非常熟悉,一直在这里养伤。不幸的是开刀时伤及腿神经,他从此落下残疾。何长工负伤时间是在2月初,养伤至4月。所以他遇到张子清的时间应是3月底或4月初。
4、石背与大坑
1977年10月鄢辉来到井冈山,在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等单位同志陪同下参观各纪念地并发表谈话,其谈话记录中有:“1929年插田时,我打安福负伤,在石背养伤。这时,张师长也在石背养伤。与张师长在一起还有他的警卫员蔡连祥、黄世友。他们三人从石背过河,我们搞了点好菜招待他们。我们在石背住了一个礼拜左右。后来,敌人从宁冈进攻,我们移到大坑。敌人跟踪追赶,群众送东西带上去给他吃。”
①信息可靠否?安福之战红五军伤亡300余人,军参谋长刘之至、纵队长贺国中牺牲,纵队长李灿及9个大队长重伤(共11个大队长),地方武装力量也受到了较大损失。鄢辉是因抢夺敌人重机**而被打伤腿部的,在永新、平江拖了一年多未治好,1932年春秘密到长沙治疗,可因上级组织给的钱太少而作罢,一直到几年后才恢复。所以腿伤是鄢辉人生最难忘记的事件之一,与此相关的信息可信度是极高的。②什么时候呢?打安福是在1929年7月15日,张子清与鄢辉在石背相遇时间应在此时间点以后。据邓乾元《关于湘赣边界五月至八月工作对中央的报告》,江西敌人获悉红五军在宁冈恢复元气,于8月3日从赣南开来一个团,拟与驻永新的一个团实施南北夹击,8月6日南来之金汉鼎部大举进攻宁冈。张子清他们在石背只呆了“一个礼拜左右”,大约七八天,因此张子清到石背的具体时间是7月30日左右。③关于石背与大坑。永新有两个石背,一个是在现在的永新东南部的曲白乡石背村;另一个是在现在永新西南部的三湾乡三湾村,介于原竹子坪村与坪里之间。红五军在宁冈暂驻,敌人是攻向红五军与特委所在的九陇山。曲白的石背在万年山东部,红五军与特委不在此处,敌人攻向万年山是没有意义的。张子清主要在小江区养伤,没有资料记载张子清在万年山养伤,因此张子清与鄢辉相遇是在三湾村的石背,鄢辉讲话中的“过河”过的就是汗江。大坑并非遂川的大坑,而是九陇山东边的一个小村子,现已无人居住。敌人从宁冈进攻,张子清与鄢辉只有向九陇山深处转移,才能摆脱敌人的搜捕。如果张子清和鄢辉从三湾村向遂川的大坑转移,则会与敌人迎面相遇,那是不符合实际与情理的。
5、蕉林寺
众多史料均说张子清到了永新南乡洞里村蕉林寺养伤(寺已毁,址在今龙源口镇墩上村洞中组),笔者认同该观点。但是时间有1929年11月、1930年春两说,笔者认为11月到蕉林寺较为合理。因为到11月初,永新几乎全境被革命力量控制,湘赣边界特委、永新县委搬到了永新县城,张子清也搬到条件稍好的蕉林寺。
6、澧田某祠堂
澧田在永新西部、洞里村的北边,张子清转到这里的主要依据是鄢辉1977年10月的谈话记录:以后,又把张师长转到澧田去了。我养了一段时间伤,情况好转些了,永新县委分配我担任武装部长。
有一天,蔡连祥从澧田匆匆赶来,对我说:“总队长,师长病重了,话都讲不清了,要你快去。”随后,我与蔡连祥一同赶到澧田。由于我的伤势未好,县委找了个担架抬我去的。
当时,张师长住在澧田一个大祠堂里,他见到我,便说:“鄢辉同志,你来了。”我说:“是的,张师长,我来了。”我见张师长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心头十分难过。我默默地望着他……好久,他又低低地说:“哎呀,我,不行了。”我说:“师长,你安心养伤吧。”他说:“如果我死了,你要告诉我妈妈。”我点了点头。
略谈片刻,黄世友喊我吃饭,我饭没吃几口,蔡连祥就慌慌忙忙地跑过来,朝我哽咽着说:“总队长,张师长他……”
我撂下碗筷,赶到张子清同志那里,他已经不幸逝世了。
当下,我们找了几名农协会员,把张子清同志的遗体抬到永新县城。在一个大祠堂里开了个追悼会。我在追悼会上讲了话,介绍了张子清同志的生平和事迹,然后将他安葬在东华岭。
上述记录现保存在井冈山革命博物馆。
该记录完整地反映了张子清生命的最后时光,有过程、有细节。一是鄢辉担任永新县的武装部长。1929年12月永新县苏维埃政府成立,鄢辉是此后才去永新县城的。《鄢辉自传》中说是1930年春担任此职,和此处信息是吻合的。二是坐着担架去的。因为鄢辉的腿伤还没好,关于其腿伤问题前面已有叙述,此处不赘言。三是把张子清葬在永新东华岭。这里有另外一个佐证。1971年6月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了永新县城一位叫龙攀春的老人,其记录有:“三0年初,由苏维埃政府的一个军事科长主持追悼会,这个科长也是个湖南人。张子清的遗体抬到永新,群众还打了白旗接。我当时住在南门,街上的群众都参加了追悼会,有好几百人。张子清埋在东关,大致的位置我知道,是岭顶上,送他到山上我也参加了,那家人扛的我都晓得。”龙攀春老人的回忆和鄢辉的叙述是一致的,并且和实际是相符的。鄢辉是张子清的好友兼部属,成为张子清的送终之人,对张子清的牺牲自然难以忘怀,也根本没必要捏造什么。作为张子清牺牲的见证者与追悼会主持者,鄢辉的亲身经历在众多史料中是可信度最高的。
另,江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5月编撰、1983年7月再版的《井冈山的武装割据》一书,录入了《张子清同志的故事》一文,关于张子清的牺牲是这样表述的:“不久,他到了永新的澧田,一面养伤,一面开展群众工作。工作的劳累,环境的恶劣,又用错坏人的药,终于使伤口急剧恶化。一九三0年四月,病魔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该文是对张子清牺牲地的最早的正式的官方认定。1987年12月出版的张子清革命事迹单行本《不落的星》也是类似表述。
张子清什么时候转到澧田去的现已难于考证,但澧田作为张子清的牺牲地点与最后一个养伤地点是确凿无疑的。
九、牺牲年份
对张子清牺牲年份,有两种观点,一种是1929年5月,一种是1930年5月。笔者认为牺牲于1930年5月合乎史实,依据有三:一是石背养伤是在1929年7月底,鄢辉受伤可资佐证。二是蕉林寺养伤是在1929年11月以后,永新光复可资佐证。三是澧田养伤,鄢辉任武装部长可资佐证。如果张子清牺牲是发生在1929年5月,那安福之战、永新光复、鄢辉任武装部长这些佐证必须在1929年5月之前发生,但这明显是与史实不符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