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即位的第二年,下诏改元太和,在太皇太后的指导下,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改革,史称“太和改制”。
太和改制的执行者是孝文帝,但总设计师却是幕后的太皇太后。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第一个大动作居然是——允许百姓逃荒!
这也是严酷的现实所迫,当时各地灾情严重,粮食短缺,饥民暴增,饿殍遍野,惨不忍睹。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孝文帝和太皇太后商议,打算允许饥民逃荒。但这个想法却触犯了鲜卑贵族的利益,遭到了抵制。
原因是北魏建国以来一直实行的是“食邑制”,这是奴隶社会下产生的一种诸侯对下属的封赏制度。皇帝赏给诸侯的土地和人口都是诸侯的私人财产,可以在自己的封地里任意作为。这种落后的制度早已被汉人淘汰,但鲜卑人却保留了下来,鲜卑贵族通过战争掳掠了大量牲畜人口,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产,怎么能容忍他们逃荒。
但太皇太后的诏令不容违背,她派出多路督察使前往各地巡视,督察这项工作的落实情况。督察使反馈上来的情况令太皇太后感到很满意,尤其是灾情重灾区冀州、定州疏散安置了几十万饥民。太皇太后和孝文帝视察冀定二州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官吏的贪腐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不但像幽州刺史张赦提这样的封疆大吏因贪污被杀,甚至连一些县令也是大肆贪污索贿,吏治到了必须整顿的地步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召开会议商议对策,中书令高闾提出了“班禄制”的想法。高闾的想法得到了秘书令李冲的赞同,李冲对“班禄制”进行了补充完善,极力赞成推出班禄制。
班禄制说白了就是俸禄制,要给官员发工资。北魏建国前期始终没有俸禄的概念,官员的收入除了赏赐,就是靠战争中的掳掠,谁抢到就归谁。
这也导致北魏的贪污情况非常严重,太皇太后决心改变这个局面,而这个却遭到了许多鲜卑贵族的抵制。
率先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淮南王拓跋他。
拓跋他是道武帝的孙子,阳平王拓跋熙的长子。此人威武勇猛,武艺高强,战功赫赫,因战功被封临淮王,后改封淮南王。在战场上,拓跋他屡破敌军,被朝廷任命为镇西大将军、雍州刺史,镇守长安。
拓跋他虽然战场上非常勇猛,但心地却很善良,对待百姓很友善,从不恃强凌弱,在长安一带深得民心。
由于北魏没有俸禄制度,官员们的收入普遍不够花,像幽州刺史张赦提那样的只能铤而走险,贪污索贿补贴家用。但拓跋他是个清廉的王爷,他不贪污,钱不够花怎么办?
他有挣外快的手段,镇守长安期间他拉起了一支骆驼队,将中原的盐巴和草药运到西域贩卖,再把西域的皮毛和马匹运回中原,从中赚点辛苦钱。
这次拓跋他跑西域做了一单大买卖,刚回到平城,便听到了朝中同僚都在议论“班禄制”的事儿。
一帮鲜卑贵族聚到拓跋他府上,向他诉苦,拓跋他一听朝廷要实行班禄制,那自己的驼队生意不就做不成了嘛。一想到这个,拓跋他急了,决定进宫面圣讨个说法。
太皇太后在宫中召见拓跋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国家面临的困境和朝廷的苦心告诉拓跋他,这一听,拓跋他也被感动了,表态坚决拥护太皇太后的改革决定。
拓跋他改变态度后,剩下的保守贵族孤掌难鸣,也不得不表态赞成班禄制。
太和八年(484年),孝文帝正式下诏颁布“班禄制”。
孝文帝在班禄制诏书里主要讲了四个问题:
一,强调班禄制是最成熟的吏治制度,北魏必须实行;
二,调高赋税比例,但严禁官吏再盘剥百姓;
三,严惩贪腐官吏,贪污一匹者处斩;
四,大赦天下,班禄制颁布以前的所有问题,一律既往不咎;
随后,孝文帝再次下诏规定了各级官员的工资标准,所有工资按季度发放。同时孝文帝又派出几路钦差大臣分赴各地,明察暗访班禄制执行情况。
半年时间,竟然揪出了四十多名官员顶风作案,怎么办?
杀,还是不杀?
太皇太后犹豫了,她**太多了,真不想再**了,于是她询问孝文帝的意思。
孝文帝的态度很坚决,就一个字——杀!
绝不姑息,绝不手软,国法如山,毫不动摇。
结果又有47人被杀,其中甚至包括献文帝母亲李贵人的兄长国舅李洪之,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这一招极大震慑了众多贪官污吏的侥幸之心。
推行班禄制那一年,孝文帝刚刚十八岁,已经在位十五年之久了。
太和四年(480年),太皇太后和孝文帝前往城北的方山(今山西大同市镇川乡梁山)游玩,登上方山之巅,太皇太后眺望群山,心情舒畅,对这片风水宝地非常喜欢。
突然她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她转身对孝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百年后葬在方山上。
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哀家百年之后想葬于这方山之上,岂不美哉。
孝文帝对太皇太后的这番话毫无思想准备,但既然太皇太后已经说了,也只能照办。
太和十三年(489年),太皇太后亲自选定的方山陵寝永固陵完工了。她放弃和丈夫文成帝合葬盛乐金陵,而是选择了独葬方山。陵墓是按照太皇太后自己的要求,由工匠秘密修建的。
当时北魏的皇家陵园在云中金陵,位于今天内蒙古托克托县境内,按规矩冯太后是应该葬入金陵的,前面两位保太后窦氏、常氏择地另葬是因为她们毕竟只是保姆升级为太后,属于荣誉性质,不算皇家人,也没资格埋入金陵。
但冯太后不一样,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后,文成帝的皇后,献文帝祖母,孝文帝曾祖母,她是有资格进金陵的,可她偏偏放弃了这个机会,这就有意思了。她为什么要放弃金陵,独自跑到方山另开一处陵园呢?
联系到之前她的所作所为,保养男宠,毒杀皇帝,这个确实不好到金陵向文成帝解释,索性就不去解释了吧。
相见不如不见,这个道理想必冯太后也明白吧。
是不想还是不敢,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如今冯太后的永固陵依旧矗立在方山之上,尽管此墓早在金代时就已三次被盗,墓中陪葬品被盗一空,但还是出土了一些珍贵的北魏文物和壁画,对研究北魏平城时代的历史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太和十四年(490年)九月,太皇太后病危,洛州刺史冯熙被紧急召回平城,入宫见驾。
宫中的两位冯家贵人也赶到太皇太后寝宫拜见,随后孝文帝和李冲、拓跋丕等人也陆续赶来。交代完身后之事,太皇太后又不忘勉励孝文帝励精图治,将大魏推向鼎盛。
叮嘱完后,太皇太后这才驾鹤西去,享年四十九岁,群臣上谥号文成文明皇后,葬方山永固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