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有不少国家是“地图国家”，即该政权只在地图上存在，它实际上对自己的领土没有管辖权，国内十分混乱。

比如以前分裂前的苏丹，以及也门、尼日利亚、缅甸等国家，政府都管理着有限的区域。

但哪怕这些国家再分裂，国家也只有一个合法政府，有一个合法的领导班子，选一个总统或者总理当国家领袖。

只有一个国家是个例外，这个国家有三个总统，大家轮番坐庄，一人干半年多，三个总统一人干一年多，到期后重新选举。

国际社会也承认该国的三总统体系，并维护这种奇怪的制度，这个奇葩的国家就是“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联邦”，简称波黑。

波黑境内有三个民族，两个国家，两个政权间彼此互不干涉，民间也有隐形的壁垒，互相不来往。

在上个世纪末，波黑三族曾打了一场血肉模糊的战争，战后三族虽然统一在一个国家名下，但是基本各过各的。

他们每个族出一个总统，共同组成领导班子，三人按照8个月一个任期轮换。

波黑这种“一国三公”制度颇有古希腊的风范，但在现代社会，这种割裂对国家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

波黑三族自己也对这种制度不满，觉得是一种“和稀泥”的方式，可国际社会监督他们必须这样运作，想改变都不行。

波黑这个奇葩的国家，到底有着怎样的历史？该国“一国三公”制度是如何诞生的？波黑联邦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一、南斯拉夫，欧洲的信仰熔炉

1991年夏天，苏联的解体危机已经是国际议论的焦点，而在苏联之前，东欧地区已经在两年内彻底裂变，不仅政治生态改变，一些国家更出现了分裂。

次年，欧洲最重要的社会主义国家之一——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也宣告解体，变成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北马其顿、南联盟等国。

但实际上，南联盟内的塞尔维亚、黑山、波黑地区还在闹分裂，主要以塞族、克族、波斯尼亚穆斯林（穆族）的矛盾为主。

这三族其实本是一家人，祖宗都是斯拉夫民族里的“南斯拉夫人”，但是因为宗教问题，三族相爱相杀了几百年。

南斯拉夫民族的大分裂，其实和中世纪以来该地区的征服战争有关系。

自从奥斯曼帝国崛起后，奥斯曼人占领了希腊地区，并以此为出发点北上巴尔干，蚕食欧洲。

在巴尔干南部，奥斯曼人和欧洲人发生了几百年的冲突，巴尔干的群山就是保护基督教世界的盾牌。

为了方便统治，奥斯曼人在征服地区推行伊斯兰教，将当地的基督徒同化了不少，生生在信仰基督教的斯拉夫人里面培育出了一大批穆斯林。

所以在今天的南斯拉夫地区，东边塞族和黑山族是东正教徒，南方的波斯尼亚和阿尔巴尼亚族是穆斯林为主，西边的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接受欧洲文化，信仰罗马天主教。

这三种信仰是“互克”关系，穆斯林和基督徒水火不容，互斥为异教徒。而基督徒内部，东正教和天主教也吃不到一口锅里，两边不对付。

因此，古代的南斯拉夫一直没能完成统一，只能组成松散的、一打就散的王国。直到二战后，他们才被铁托强行“捏在一块”，在共产主义的信仰下团结一致。

奈何1980年铁托死后，南斯拉夫各族已经谋划分家，直到1991年，南联邦分裂成四个国家，离心力最强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北马其顿独立了。

在那之后，剩下的南联邦部分改名为“南斯拉夫联盟”，包括塞尔维亚、波黑、黑山，但波黑以及科索沃地区还在闹独立。

其中，波黑内部的情况最乱，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都想自己建国，塞尔维亚族则坚决不同意，三族虽然组成联合政府，但离心离德，互相较劲。

波黑全称为“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国内一半人口是波斯尼亚穆斯林，剩下3成是塞尔维亚族，2成是克罗地亚族。

1990年，该国有420万人，在欧洲不算大国，但是在巴尔干却举足轻重。

新生的南联盟要维持地区大国地位，需要波黑的人口和领土，但“南联盟”其实就是塞族主导的政权，波黑的克族和穆斯林是死活不愿意受塞族统治，甚至不愿意和塞族杂居在一起。

二、旧账未了添新仇，波黑三族大决斗

其实哪怕不同宗教信仰的人民，在一个政府下也能和平共处，全世界这样的国家比比皆是。但波黑的三族之间之所以如此仇视，坚决不妥协，很大程度是因为以前结下的梁子。

南斯拉夫地区信仰复杂，在中世纪就一直互相仇杀，穆斯林跟着奥斯曼人杀异教徒，基督教徒反攻，也对穆斯林进行清洗。

到了20世纪，这种种族清洗达到了高潮。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南斯拉夫王国被纳粹德国占领，德国人为了更好地控制当地，支持和自己同样信仰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成立了“克罗地亚国”。

很快，克罗地亚人又组织了民族极端组织“乌斯塔沙”，他们联合波斯尼亚穆斯林，对犹太人、吉普赛人、塞尔维亚人进行屠杀。他们还修建集中营，屠杀了几十万异族。

据统计，在二战里被残害的塞尔维亚平民就有50万人。

塞尔维亚族也没有任人宰割，他们组成了“切特尼克”也对克罗地亚族和穆斯林进行报复。

整个二战期间，两边的仇杀十分惨烈，上百万人死于这场民族内耗，连纳粹德国都感叹这三个种族之间的仇恨太深。

二战打完后，虽然南斯拉夫不是主要战场，也没有大型战役，但该国人口却减员200万，按照比例来算，是二战里伤亡最大的国家之一。

这些伤亡基本都是三族内耗造成的，战后三族也本来要分裂，但好在南斯拉夫出了个强人铁托，把各族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冷战开始后，苏联强势扶持铁托上台，把全体南斯拉夫人团结在共产主义旗帜下。

铁托为了表示“公平”，打压人口多、势力大的塞尔维亚族，扶持小族，让南斯拉夫的穆斯林和克罗地亚人口快速上升。

铁托以为得到发展的各民族能放下仇恨，团结一心，但他没料到，南斯拉夫的团结只是表象。

铁托死后，各族依旧互相仇视。在1991年南斯拉夫解体后，各族公投独立，看到克罗地亚人建国了，穆斯林也蠢蠢欲动，要建立“波斯尼亚共和国”。

结果，因为克罗地亚人支持穆斯林从南联盟独立，跟追求国家统一的塞族发生了严重冲突。

在民间的民族主义思想催化下，波黑共和国内的三族都翻起了旧账，彼此之间的仇视很深。

与此同时，西方还在后面推波助澜，支持有民族独立思想的政党，并给政客开空头支票，允诺一旦独立，未来西方会给予支持。

1992年初，因为波黑政府的独立提案被议会强行通过，塞族宣布脱离波黑，自建政权“塞尔维亚共和国”，穆族和克族也宣布建立“穆斯林和克罗地亚联邦”。

很快，两个政权为了争夺国家的主导权，引发了持续3年的波黑战争。

由于塞族人身后有南联盟支持，几万南联盟正规军加入了塞族政府，他们带着成套的现代化武器，战斗力很强。

克族则和穆族联合在一起，组建了15万临时部队，但是他们以轻武器为主，起初战斗力远不如塞族武装。

波黑内战一开打，因为三族深刻的民族仇恨，这场战争很快变成种族屠杀，军队经常炮轰居民区，破坏基础设施，强抓劳力，虐待平民的案例层出不穷。

鉴于其惨烈状况，在开战两个月后，联合国马上派遣维和部队去波黑维持秩序。但三族内战第一年就造成十万人伤亡，这是欧洲自二战结束以来最惨烈的战争。

另一方面，当地发生的反人类惨案更让世界各国难以容忍，最后欧洲选择支持穆克联军，孤立塞族武装，北约更是在1993年下场参战，打败了塞族武装。

战争就这样打到了1995年，波黑三族才终于在巴黎签订和平协议，波黑脱离了南联盟，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波黑最终还是独立了，但国内的三族都不愿意妥协，他们答应建立联合国家，但是不想共同执政，所以该国居然有三个部分：波黑联邦、塞族共和国、布尔奇科特区。

三、波黑的慢性分裂，一个无法改变的趋势

说起来，波黑内战后诞生的这三个政权，依旧是一个很零碎的组合。

其中，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联邦由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组成，“塞族共和国”则以加盟成员身份加入这个联邦。

但是联邦政府对塞族共和国没有任何管辖权，塞族政府自己选举，自己行政，自己养军队，自己搞财政。

至于布尔奇科特区，则是该国的战略要地，位于最东北地区，把塞族共和国分成两部分，这里不许任何种族独占，归三族共有。

在联邦政府层面，波黑联邦有三个总统，克族、塞族、穆族一人一个，三个人组成执政联盟——波黑主席团，一届任期4年，每个总统上去干8个月，然后换人。

至于选举，也是各族选各族的，选完了大家一起碰个头，开个会，互相握手宣布：“主席团组成。”

这个总统团其实就是国家的吉祥物，下属两个国家的权力在议会和总理，总统就是出去访问的时候代表国家而已。

直到现在，波黑境内的两个主要政权也基本不怎么来往，大家各自在各自的地盘发展，行政相互独立，属于“关起门来过日子，谁都别管谁。”

该国的货币都有两种样式，虽然印刷一样，但是塞族货币印着自己的民族领袖，波黑联邦印着本民族的领袖。

看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嘀咕，那这还能算是一个国家吗？

其实国际上普遍认为，波黑只能算地区，不能算一个国家，但是在政治规划上，该地区的确是个主权国家。

当地的人民普遍认为，自己的祖国不是波黑，塞族人觉得塞尔维亚是祖国，克罗地亚人觉得克罗地亚是祖国，只有穆斯林在坚持波黑的自主权，因为他们无处可去。

这些年，波黑的塞族和克族大量移民，让穆斯林在波黑的势力大增，但是穆斯林也不敢越过红线，搞自己的大政府，因为国际社会还在监督波黑。

国际社会有专门的监督组织在波黑地区，监视双方在政治和军事上的行为，一旦有越界的行为，就会发起制裁。

在这种形势下，三族、两国组成的波黑，没办法统筹办任何大事，该地区的经济发展全靠海外支持，因为缺乏出海口，进出口贸易也难以发展，直到现在都是欧洲最穷的地区之一。

此外，波斯尼亚地区的人口还常年向西欧流出，本来人民就对国家没有归属感，去欧洲打工过好日子，总比在当地种地强。

按照波黑现在的趋势，穆族人口不断上升，已经成为波黑的第一民族，克族和塞族人口下降，可能会在未来改变两个政权的面貌。

如果克族和塞族未来联合，有可能让波黑产生另一次裂变。至于届时是和平分裂还是发生战争，就没人能说得准了。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

1、《透过历史看波黑的矛盾源》，董一郎

2、《波黑独特的政治体制设计与运作》，高歌